“臣妾万万不敢窥探国事,只是此次雅集听说皇上要将秀女与众皇子和各未婚配的官员贵族之子处于一处,臣妾为六宫之首,却不知该如何办了。”德妃低着头柔顺地说,大兴朝虽民风开放,可这年轻男女混在一处却也着实少有。
皇帝微微一笑,“那秀女当中也不乏存了攀龙附凤心思的,朕总要安抚一下,至于这雅集倒确实是为了那棘默连王子了。”
“哦?就是那云海国在大兴作为人质的王子吗?”德妃接口道,想到自己此言又与国事相关,旋即闭了口。三年前云海国仓吉可汗为与大兴联兵对付哥勿特派这棘默连来到天安城,名为学习中原化礼仪,实为取信大兴的人质。
皇帝却浑然未觉,继续说道:“可不就是他,前几日金殿之上朕欲将福康郡主指婚给他,你料他怎么说?”
“皇上指婚乃是莫大的荣耀,他不愿意?”德妃问道。
“他说要依大漠的规矩,他自己挑,朕便准了。顺便叫几个皇子和京城未婚的贵族子弟作陪,朕也要看看他们的心思。”皇帝吃了一口德妃递过来剥了皮的北地葡萄,微微睁开的眼中若有所思。
德妃心中顿时透亮,她自己并无子嗣,只是将已逝皇后的独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养在膝下,所以皇后病逝后未再立后,自己却俨然后宫之主。如今太子与二皇子已婚,其他几位皇子却未成家,皇帝却也不急着指婚,心下想来是担忧皇子藉由婚姻与当朝各大势力行成盘根错节的裙带关系而造成政局混乱。皇帝的帝王心术确是要借着雅集看看各位皇子的心思了。
“臣妾明白了,臣妾就在这玉液池畔仿上元节赏灯的仪制,让他们赋诗猜谜可好?”德妃即刻回到。
“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留心着给棘默连找个门当户对的侧阏氏。”皇帝抚了抚德妃的秀发。如今南边拜月国蠢蠢欲动,一旦战事开启北方蛰伏的哥勿必定要再与大兴兵戎相见,为了避免双线作战,大兴必须震慑四方,而可以牵制哥勿的云海国是花多少血本都要争取的盟友。
“侧阏氏?”德妃惊讶道,“皇上指婚,满朝秀女任选,竟然不是正室?”
皇帝眼光投向殿外的沉沉夜色,“北边有消息传来仓吉可汗病危,棘默连很快就是新的云海国可汗了!”
九月初五,玉液池畔宫灯盏盏,映的池水含光流波,璀璨胜过天上星辰。一侧的华殿内,亦是明若白昼,摆下上百张桌席。
皇帝已有明旨,众秀女若有婚配之选的可不参加,余皆须列席。
秦水墨在太监的指引下,与众人一起穿花园步入内宫。秦水墨见绕着玉液池一周,布置的各色宫灯,灯下悬着制式统一的小木牌,木牌上写的是些灯谜。仔细看去都是些寻常谜语,简单异常,只是灯海如花,夜空明净,倒是在这宽阔寂寥的皇宫之中多了几分世俗的烟火气,却又透着雅致和贵气。內监传下话来,每人需选灯谜一个,然后可观灯饮宴。秦水墨看向面前的牌子,上写着:“甫入葡园枝累累,正临华苑草萋萋。谜目:花卉名”,遂摘了这牌子步入华殿。秦水墨目光所及,今日这座次摆放的倒是有趣。除了北面设了主座和两侧陪坐,想来是德妃娘娘与其他娘娘的座位,其他座位循着摆放的花草、山石和丛丛绿竹错落有致地散开。看阵势就如在花园中饮宴,既别致风雅又不显局促,从主座位置看来却又一览无余开阔敞亮,秦水墨不禁暗暗也为德妃的机变处事能力赞了一声。
掌事太监看到秦水墨手中木牌,轻声说道:“姑娘请随便落座,德妃娘娘有命,今日宴席不分主次,但求舒心自然。”
“这不是归德将军府的表小姐吗?”
“什么小姐,听说是自己认上门的?”
“小声些,你可没见三日前她的风采,连皇上都龙颜大怒呢!”
“就她那姿色——”
不远处站着一群女子对着秦水墨指指点点,秦水墨目光转动,正对上众女子簇拥着的兵部尚之女张玉若。想到对方一心要当贵妃的希望落了空,秦水墨摇了摇头走向角落里的一张案几坐下,自有宫女早已摆放好了的瓜果和干果蜜饯,外带一小壶酒,旁边还有一副房四宝。秦水墨闻得酒香,不禁赞叹一声“好!”,一边拿了瓷杯自斟了一杯。酒色如血,透着扑鼻的清香,正是云海国雪山水灌溉的特产葡萄酿制而成的果酒。听闻这酒由云海国千里冰镇而来,不同于中原白酒越陈越香,这葡萄果酒确是一年后就口感酸涩了。此酒到了大兴皇宫后还要在冰窖以冬天时采自西流河的冰块镇住,引用时才可保持出产时的风味,真可称作有价无市了。秦水墨再不犹豫,轻品一口,唇齿留香,顿时心情大好。
“靖王来了!”众女子停止了闲聊和议论,纷纷向循着另一侧宫门而来的男宾望去。秦水墨再品一口酒,也向远处望了一眼,只见一个年近三旬的男子缓步而来,眉宇神态之间像极了皇帝。听说这靖王本来早应婚配,只是三年前生母娴贵妃病逝,这靖王孝行天下为生母守孝三年,深得老皇欢心。秦水墨心中冷笑,若是真心孝顺,又为何在守孝期间与拜月国的前国师密信来往不断?此人能在京城权力中心抽身而出,韬光养晦,倒是当今太子最大的威胁。
“睿王也来了!”各少女更加激动了些,不少人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大步而来,虎虎生威。天安朝如今天下承平,各皇子明里暗里都存了较劲的心思,这睿王倒是个变数,向来只爱带兵打仗,数年在边关历练,于朝中诸事皆不参与。听说在边关也深受官兵爱戴,隐隐然一代名将风范,秦水墨不禁对这睿王有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