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会津的三岛町来的野葡萄蔓手艺人长乡。请你们多多关照。
我们镇上在昭和9年(19年)开展了“大兴镇业”的运动,这其中的一个号召就是利用纯天然的材料做点儿什么。那时候,以“生活工艺运动”为名,云集了很多做手工艺的人。
大致分的话有木工和手编,手编中还有人是编过去女人们在地里干活时用来背东西的带子的。编制工艺里除了我用葡萄蔓以外,还有的人用木天蓼草编些筐箩之类的。也有的是用一些不知学名而只知土名的草,再有的用蓑衣草,这种草能长到30~0公分长,生长在大树林背阴的地方,最易繁殖了。用这种草编些手提筐、蓑衣什么的。
当时搞那个运动的目的是为了提高整个镇的经济效益。我们那时曾幻想着把这种手艺作为一个产业来发展,但是真正做起来也并不那么简单。现在,专职做这个的也就三个人吧。
编野葡萄蔓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想学的人倒是也有,一提到继承人的问题,当然都希望年纪轻的,可偏偏年轻人又都不愿意干这个。来学的也是四十几岁的人居多。今年冬天就有两名女士来说想要学,所以,目前倒还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前些日子我还得了个县知事颁发的“卓越技能奖”,理由就因为我是野葡萄蔓的工艺师。
在福岛县,因为会津这个地方靠山很近,所以,有一些得天独厚的天然材料。
我也记不清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编野葡萄蔓的了,大概有十五六年了吧。年轻的时候从没想过要做这样的工作。那时候,也跟现在的年轻人一样充满了幻想。想到东京去发展,干出点儿名堂来好风光风光,其实是有点儿不自知之明。后来因为父亲死得早,我也就哪儿都没去,留了下来。
早先,我爷爷是干伐树的。那时候,他们用来装大锯呀饭盒等东西的背筐都是用野葡萄蔓的皮编的。还有装柴刀的刀鞘、砍草用的手镰刀的套、装磨刀石用的小筐等等,都是用野葡萄蔓编的。我小的时候没有学这门手艺的地方,也不能指望让谁教一教,只有自己看,再试着编而已。那时真想过:“就这么干一辈子吗?”四十几岁的时候得了场大病,得病以前我一直干的都是进山烧炭、伐木这样的体力活,那场病让我一下子没了体力,于是开始考虑今后该做什么。
其实我并不讨厌手工制做,所以,马上想到的就是用这葡萄蔓编东西。我想难道不能利用这样的材料凭自己的手艺做些生活用品吗?这种野葡萄蔓终究是做不了美术品或纯工艺品那样的东西,但是,用它来编制经久耐用的生活用品却是再合适不过了。于是,就开始摸索着把它编成具有现代感的家什,听说某个地方有位先生是编这个的师傅,就想去他那里学学,可后来有传闻说那位先生很顽固,不愿意教学生。正在为难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别人编的样品,对我启发很大,于是在那种编法上又融入了自己的想法,就这么开始了我的编制生涯。我编的东西有手提篮、包、盛饭团的盒子、小的行李包、果盘、放湿毛巾的托盘等等。
我为什么这么钟情于野葡萄蔓呢?就是因为从去山上采集材料到编制完成,这一系列的工序全部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开花时节是采集的好时候
割野葡萄蔓的时节比较难掌握,可采集的时间也很短,而且很微妙。什么时候采集合适呢?我是瞄准6月刚一进入梅雨期的时候。特别是编手提篮用的蔓条,更是要在一入梅的头10天里去才能采到理想的。这时候去的话,你能看到野葡萄蔓正直立立地盘在巨大的椒树身上。用柴刀先砍下一块皮,看看是时机尚早还是已经晚了。如果时机还早的话就把砍伤的地方还原不动地放好,过三天再来就正合适了。
但是如果来得晚了,皮已经长死,那即便是再剥下来也不能成为好的材料,那么,就干脆今年先不动它,等到来年的这个时期稍早些再来。
6月是野葡萄的生长期。这个时期它的整个身体都吸满了水分,剥起来很容易。
但是,它生长最活跃的时期还是在开花的时候。如果在这时上山,用柴刀砍下一节蔓条,水都会从刀口处像泉一样涌出来,喝下一口润润喉咙别提有多舒服了。水带着丝丝的甜味非常爽口。就在这个时候剥蔓条,一定能剥到最好的而且还能剥得很长。
如果遇到特别好的蔓条,它即使是缠绕在高大椒树的上边,我也会爬上去剥。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虽然蔓长得很多,但在我看来它并不能成为好的材料,我会连动都不去动的。这东西不是说只要采了就都能用。那些我不去理睬的野葡萄蔓会慢慢地结果、产籽,然后再繁殖出新的野葡萄蔓。
葡萄蔓的皮常作为点火用的引柴,也用做火把,跟用于打编的皮有所不同。用来做火把的皮是树最表面的那层老皮,而我用的是中间的那层。
虽说是野葡萄,但是,如果把皮都剥光了它们也是会死的。不过,只要留下一层皮它就还能活,可那样子实在惨不忍睹,像被烫伤了以后,表面肿着,还起着皱。
我进山去剥野葡萄蔓皮的时候,如果看到一条很不错的蔓,我会不管不顾地把它们的皮剥得丝毫不留。然而尽管如此,第二年再进山的时候,会发现去年那被我剥得一丝木挂的蔓上又长出了三四个小嫩芽。蔓这东西长得是很快的,小嫩芽再过十五六年说不定又能成为好的打编材料了。在我看来能够成为好材料的蔓条都有碗口那么粗。
打编一个中型的篮子仅一根蔓条是不够的,差不多得用三根。因为采回来的蔓条并不是全部都能成为材料,还要进行裁断处理。野葡萄曼大多都是弯弯曲曲地拧着长的,所以,顺顺溜溜又根直的能持续0公分长就是上等的了。然后就都是些疙疙瘩瘩、弯弯扭扭的了。
我除了野葡萄蔓以外不用其他植物的蔓。可我们那里有人也用猿梨蔓(一种藤科植物)的,它比木天蓼草要结实。还有几种类似野葡萄的植物,它们虽然也都结果实,但是更不能用。
如果到了月,材料也还是可以采,而且也还不至于硬得卷不动,只是,蔓条的表皮颜色已不够漂亮,而且用久了也出不来太好的光泽。野葡萄一旦结了果,蔓条的皮就已经剥不下来了。所以,6月,说得具体点儿,就是在花蕾含苞待放的那些天,是采蔓条最好的时候。
藤条做的鞋套
除了篮子呀筐子之类的东西以外,我还编踩雪穿的鞋套。冬天在我们山里,那是不可缺少的用具。现在,到了冬天我们还会穿上它去山里干活,如果套滑雪板的话活动很不方便。
编鞋套,我用的一般是藤条(学名:fethrarnervis),当然也是剥蔓条皮来编的,有时也用乌樟树的蔓。这些树都长不高,它是属于那种灌木丛生式的植物。采藤条是在秋天叶落的时候。我们那里到了9月末就已经是满山红叶了。藤条多是生长在松林的脚下,采的时候要到松林的深处才行。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正当你用柴刀一根根地砍蔓条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下软软的,低头一看,原来是踩到了大大的松茸菇,而且还是好几个,心想“这可是山神赐的宝物”,就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挖出来带回家,用嚷荷的叶子包起来,放在地炉的炭灰里蒸烤,然后用它下酒,味道真是鲜美极了。时不常地会有这么好的事,你说我怎能不觉得山里好呢?
说着说着就走题了。我们还回到刚才说的鞋套上。脚踩着的部位我是用野葡萄蔓编的。现在,这个部位有很多是用尼龙绳编的,其实也很结实。我用葡萄蔓也是因为它结实耐用,久踩不烂。鞋套后边用来连接鞋和套的绳子,我是用摊树皮编的。
树皮剥下来以后,埋在泥土里,用脚踩踩,让它只剩下纤维,然后取出来吊在房檐下晒干,就可以编了。我们那里也有人用它编篮子、筐子什么的。
鞋套底下的爪子是用抱树的木料做的,这种树能培植出蘑菇了,木质也很硬。
因为如果不硬的话,磨损就很快,再加上在雪地里穿的这种鞋套是不能使用铁钉的,所以,一定就要用这种坚硬的木料。但现在,用这种编制的鞋套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很多人把它饰挂在家里门廊的墙上。人们越来越多地选用尼龙制品了,因为,尼龙的东西比藤编的东西更结实。只有在过去没有尼龙鞋套的时候,人们才视藤编鞋套为宝,而且,坏了还能修修再穿。每年6月采回来的葡萄蔓要放到第2年过了新年才用,而且,编制过程中余下来的部分也还可以继续留着,这东西放十几年都没问题。所以,我是趁现在腿脚还结实,尽量地采集,把它们蓄积起来,等到老了不能再进山的时候拿出来编。
打编
我要给你们表演一下打编的过程。再简单不过了。这个打编的顺序其实是很单调的,更没有丝毫值得炫耀的地方。其实,蔓条的打编难就难在材料的采集和裁断上。今天我要给你们示范一下怎么编手提筐。
材料是去年采集的,用的时候要让它先在水里浸泡一下。编的时候有木头做的筐筷子,套在上边合著它编就可以了。
没经过躁皮处理的蔓皮是很硬的,也不平整。所以,在编之前先要进行躁皮处理。我家里有一个专门的躁皮机器,带滚轮的,有20公斤重。现在我手里的这个是为外出干活而做的简便工具。
每一根蔓皮的宽大约在12毫米左右。我说的大约,是因为我都是用眼睛大概地判断,很少用尺子具体地量。
因为在打编蔓皮的时候,蔓皮要保持湿润,所以,我在家里干活的时候,用一条旧麻袋在前一天晚上就把蔓皮包在里面润着。
野葡萄蔓终究跟别的东西不一样,因为它是纯天然的材料,所以,一些疙疙瘩瘩、拐来拐去的地方也可以很好地利用上。如果都是很光滑、直溜溜的倒也没了情趣,有些客人还就喜欢顺其自然的打编。
打编时用不着什么工具。有一把剪花草的剪子,再就是进山采集材料时用的柴刀和锯,有这几样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