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身侧的玄奇忽然猛地翻腾一下,嘴角抽动似要说话,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三师兄!四师兄!”却是玄朔跪在二人中间,睚眦欲裂,眼中像要冒出火来,拉着二人的手哭喊道:“你们有什么话,就给我说!玄朔誓死为你们报仇!”
二人兀自在地上翻滚,似乎痛苦不堪,喉管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却说不出话,双手牢牢抓住自己的前襟,不断撕扯。白衣被扯破,又将自己的胸口抓出一道道的血痕,似乎胸口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众师兄弟想要摁住,却又怕弄伤,一时手忙脚乱。
二人十指如刀,插进自己的咽喉,反复撕扯,终将喉管扯断,方才咽气不动。
众人皆是惊惧不已又万分悲痛。
玄怀眼中血丝迸出,含泪上前检查两人尸体,沉声说道:“两位师弟呈守势,双手结印,并未出招。当世之上哪有人有如此功力能一招全然无声将二人毙命?”
“他二人发不出内力。”丹辰子闭目沉声道。
“发不出内力?怎么会?”玄怀讶然道,忽然眉心一皱道:“我——我的内力也使不出——”
玄朔扫视四周,突然凭空劈出一掌,但内力几乎全无,掌风扫过,仍是堪堪将那丹鼎之中的凝元香扑灭。玄朔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道:“是那凝元香——”
“凝元香?”秦水墨惊叫。
玄机面若沉水,淡淡说道:“我们都中毒了,此毒甚为诡异,与凝元香同时作用后才毒性发作——”
秦水墨闻言,脑中一声炸雷,双眼一黑,面色白若新纸。是什么人能布下如此恶毒之局?什么人能预知自己今夜会毒性发作?又是谁向众人下了毒?
玄朔扭头向秦水墨,双目满是疑惑,叫了声:“师妹——”
秦水墨心如火烧,苦楚难耐,嘴唇已咬出了鲜血,一字一顿冲玄朔地说道:“师兄,你怀疑我?”
玄朔扭头看地上两具尸体,抿紧的唇角流下一串血珠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管是谁,玄朔会叫他血债血偿!”
“师父!”丹青急切叫了一声。
秦水墨忙向丹辰子望去,只见丹辰子脸上紫气翻腾,绿玉拂尘柄上竟透出点点血色。
“师父!”秦水墨扑在丹辰子身侧,面上泪水涟涟。丹辰子苦笑一声,伸手用拇指擦去秦水墨嘴角的血痕,眼含慈爱地说:“水墨,浮生六合图已成,天下将乱,去做你该做的事。”
说罢,丹辰子拂尘一扬,双目炯炯,朗声道:“敌人有备而来,你们五人分头散去,丹青照顾水墨。你等不要回头,为师在这里正面迎敌!”
五人齐齐一震,同声说道:“弟子不走!”
“我丹辰子的徒弟哪有这般婆婆妈妈的!都给我滚!”丹辰子怒喝一声,须发无风自动,瞬间气势逼人,“记住!老头子我没那么容易死!”
几人咬牙,心下却明白今日生死关头,断不能让师父白白牺牲。四人遂相互看一眼,点头示意,只有秦水墨双眼空洞望着丹辰子。
丹辰子手中拂尘一扫,化作万道剑光,声势迫人。“嗬——”爆裂声中,竹屋坍塌,道道剑光横飞,向四面八方摧枯拉朽而去!
剑光中,四道白影向四个方向腾空而去。
秦水墨被丹青紧紧搂在怀里,在黑暗的树丛中潜行。眼前什么也看不清,除了偶尔雪地反射出点点细碎的光。林中干枯的草枝划得秦水墨的脸火辣辣的,她却感觉不到痛。
秦水墨心中各种念头此起彼伏。师兄死了,师父也要死了,可秦水墨你还活着,是你害了大家!眼前的黑与白都看不清了,晃晃悠悠的是一片血红,是师父拂尘柄上的血点,是玄朔眼中的怀疑,是玄玉和玄奇被挖掉的双眼中汩汩血流。不!我要回去,师父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似乎听到秦水墨心中所想,丹青突然停下脚步,片刻之后带着秦水墨无声地折返回去。
想到一会要救师父,秦水墨头脑冷静了下来。怎么丹青带自己走了这半天,却没遇到一个敌人?是了,敌人都料到我们中了毒,内力全失,却万难想到丹青本就没有内力。所以此刻丹青这惊世骇俗的武功完全突破了敌人的防线,只要我们回去,打个出其不意,一定能救师父!
破空之声响起,面前一丈之处,一个黑影牢牢钉在树上。
看形状,像是一支强弩。射箭之人臂力惊人,此箭破空而来竟然能钉入山中质地坚硬的罗汉松。箭尖似乎还有某件东西被钉在树上。
丹青带着秦水墨上前两步,却忽然伸手捂住秦水墨的眼睛。雪地微光下,秦水墨却已经看清了。那分明是玄朔的人头,被强弩一箭贯穿天灵盖钉在树上。
丹青感到捂住秦水墨双眼的手指缝中有温热的液体流出,秦水墨的身体抖个不停,只能在黑暗中紧紧环住那瘦小的身体。
秦水墨似乎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玄朔,那个火爆脾气最爱牌九的玄朔也死了?师门七人,玄朔排行第五,是水墨和丹青最小的师兄。小时候,更是二人最好的玩伴。玄朔年纪虽小,却最爱摆师兄的架子,时不时便会寻着二人的错,好好教训一顿。加上玄朔天生性子火爆,更行事冲动鲁莽,二人小时候最害怕的就是这位五师兄。但二人也因着玄朔的严格要求加紧用功,几年下来玄朔督导的“数”和“技”两门课的典籍,丹青和水墨是背的最牢靠的。且玄朔虽性子暴躁,于私却又对二人极好。师兄弟们只知道玄朔每年打牌赢钱,却平素扣门的紧,哪里知道,每年玄朔赢的钱都分成了三份,玄朔、丹青和水墨各一份。三人约好,谁先成亲,便拿了这些钱去买喜酒。如今的玄朔却再也喝不到喜酒了。
秦水墨闭眼,眼前一会是玄玉闹着要自己重绣衣服上的竹子,一会是爱吃美食的玄奇偷偷塞到自己怀里一只葫芦鸡,又换了玄朔穿了大红的喜服美滋滋地给自己倒酒。秦水墨端过玄朔手中的碗,仰脖,满面皆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