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寂静）
这是一项大工程，急不得也快不得，只能沉下心来认真干。上官熙手中的刀在纸上缓缓地游走着，交叠在一起的红纸和白纸如同落叶一般掉落下来。 少顷，上官熙身旁已经落了一地的红白，窗户外飞入一阵凉风，吹拂起地上的红白纸片。 上官熙抬起头看了看窗户，刚打算起身起去将窗户关上，却又想起来手里的剪纸活儿。 “去把窗户关上吧。”说着，上官熙看了看秋落和夏蝉。 “是。” 听到上官熙终于下命令让她们去干活儿了，秋落和夏蝉心中悬着的石头在这一刻都双双落了地。 她们赶忙来到有风吹着上官熙的窗户前把窗户都给关上，随后她们又回了原来待着的地方，默默等候着上官熙随时可能会下达的下一道命令。 许久之后，桌面上覆着白纸模型的一副龙凤剪纸的完成度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上官熙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缓缓地揭开了红纸上的白纸模型，仔细端详了一阵子桌面上放着的龙凤剪纸后，拿起了一旁搁着的剪子，将剪纸周围多余的留白处给小心翼翼地剪了下来。 完成一副剪纸后，上官熙似乎并没有想要停手去休息的意思，她只是盯着完成的第一张剪纸走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后她就再次抽出了一张白色的宣纸，继续在上面画起了龙凤来。 屋内十分安静，若不是上官熙在宣纸上作画的过程中会时不时发出按着纸张的细微摩擦声，以及中途搁笔杆的“嘎啦”声，这间屋子都不会有人怀疑这里面其实是有人在的。 窗外太阳逐渐西沉，屋内光线也暗了下来，上官熙下意识的想起身去点灯，但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此刻在宫中。 不用看都知道身后有两个宫女在等待着自己去使唤她们。 “你们两个去帮我点个灯吧。” “是。” 上官熙终于下达了第二道命令，秋落和夏蝉连忙去将火柱架上的火烛点。 或许是因为十几日来舟车劳顿的原因，上官熙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在剪完最后一张剪纸后，她打算出院子去透透气。 白色的宣纸模型被上官熙一点点揭开，出现在眼前的是又一副灵气四溢的龙凤剪纸。 上官熙照例将剪纸边边角角的多余留白给剪了去，她将一下午的剪纸成果给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桌上的一角，用小刀和剪子压着它们。 她闭上双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睁眼后起身来到了秋落和夏蝉的面前，道：“我们一起去院中走走吧。” “是。” 秋落和夏蝉回应着，默默地跟在了上官熙的身后。 上官熙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天边一道金灿灿的夕阳。 她缓缓地将刚刚不由自主抬起的下巴放下，看向了夕阳下昏暗的宫中院落。 眼前虽是颜色鲜艳的屋子，却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透过光看到廊下光照不到的阴暗处。那里飘满了在空中游荡的灰尘，久久落不了地，虽然都微小的过分，但数量却不少。 上官熙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真是个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地方。” 她心中暗暗道。 虽是雕阑玉砌，雕梁画栋的院落，却也是清冷凄清的寂静之地，时不时的鸟雀鸣叫声令上官熙不由得回想起了扬州。 若是在扬州的家中边剪纸边听着窗户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倒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唉，大概为皇后顺利庆祝完她生辰之后自己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吧？完事儿之后就可以回家了，以后的话，也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了。” 上官熙心中正这么想着时，她听到自己身后的秋落小心翼翼道：“那个上官先生，该用晚膳了。” 闻言，上官熙回头看了看秋落，道：“行。” 这是上官熙第一次被两个人伺候着吃饭，于她而言这种吃饭方式实在是不太能够适应的事情。 “你们不坐过来和我一起吃吗？” 听了上官熙的话，秋落和夏蝉都吃了一惊。 秋落慌忙道：“不行不行，我们怎么能和上官先生一桌用膳？我们只是婢女，上官先生是皇上的贵客，我们哪儿有资格？我们要是与上官先生一起用膳，那就是我们有失礼数了。” 夏蝉也急忙道：“对啊对啊，而且我们要是被人看到与上官先生坐在一桌吃饭，脑袋马上就要搬家了，唉不说了不说了，就是没事，上官先生安心吃就是了，我们会有自己的吃食的。” 上官熙咬了
一口手里筷子夹着的鸡肉，口齿有些含糊：“那你们平时晚膳都吃些什么啊？” 秋落道：“我们我们平时晚膳都有面，馒头，烧饼，肉包子，素包子吃。” 听到秋落的这番话后，上官熙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蒸鸡，蒸猪肉，一些小菜和糕点，一时有些心疼眼前的两个小宫女。 她道：“就是说如果如果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食物，然后你们来吃我吃不完的，这样可以吗？” 听了上官熙的这句话，秋落和夏蝉互相对视了一眼，夏蝉小心翼翼道：“这样倒是可以的。” “好！”上官熙大喜。 这顿晚膳她其实也是真的吃不下这么多，不管怎么说上官熙之前过的也只是普通的寻常百姓生活罢了，有时候一日二食，吃的还是烧饼包子之类，养成的胃口也不会大到哪里去。此时哪怕是这一桌子的菜再香味道再好，她也是会撑的，而剩下的饭菜却足以让秋落的夏蝉两人都吃饱了。 晚膳过后，院落里就更加安静了，天色暗淡了下来，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唯一让人觉得这里是给活人住的地儿的地方，怕是只有打更人发出的打更声了。 要是还在扬州，这会儿邻里之间多少都会传来许些欢声笑语，要不就是孩童们在各家院落里嬉笑打闹的声音，总归是热闹的。 秋风带着凉意掠过上官熙的耳旁，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上官先生，秋凉了，添件衣服吧。” 是夏蝉的声音。 上官熙心中一暖：“好。” 虽然有些宽松，但对上官熙来说这倒是根本不算回事儿，这是她第一次穿料子这么好的衣服。 她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梳妆台前，仔细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 虽未施粉黛，却已胜过无数涂脂抹粉的女子。上官熙的样貌极佳，她在穿上这件宫中的衣服之后更是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贵气。 秋落与夏蝉陪着上官熙再次来到了屋子的门口处。 此时的夜色更深了，整个院子宛如被倒了盆浓墨似的，若是没有照明之物这就只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儿。 “太静了，真的太静了，这地方根本就不像是给活人待的地方。” 上官熙心中感叹着。 正当她思绪万千时，不远处的一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上官熙问道。 “不不知道啊。” 秋落满脸的不知所措，一旁的夏蝉喃喃道：“那边好像是齐夫人的寝宫，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上官熙疑惑道：“齐夫人？” 夏蝉道：“齐夫人受皇上恩宠，皇后看她很是不顺眼，或许是皇后” “别瞎说，万一是其它的事情呢？你说这话要是被人给听了去，你脑袋还要不要了？”说着，秋落带着警告的眼神看了夏蝉一眼。 夏蝉赶紧闭了嘴。 宫中烦闷无聊，现在这惨叫声却让人觉得这还是个活地儿，上官熙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要不要偷偷去看看？” 秋落连忙道：“不能，有什么事情明日就都知道了，现在去怕是可能会没了小命。” 话音刚落，一阵屋顶的瓦片被踩过的声音掠过了风声。 “有人在屋顶上疾行！”上官熙道。 “这” 秋落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是飞贼，要不就是刺客！” 夏蝉小声慌乱道。 只是一瞬，这人便已无影无踪。 正当三人还在发着愣时，刚刚发出惨叫声的院子就证实了夏蝉的说法。 “刺客！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啊！” 听到这喊声，夏蝉恍然：“竟真是刺客？” 秋落连忙道：“上官先生，保命要紧，我们先回屋里去吧！” “好。”上官熙道。 说罢，秋落和夏蝉护着上官熙退回了屋里。 屋内，上官熙小声好奇道：“究竟是什么人才会有入皇宫行刺的本事和胆子？这皇宫戒备森严，一般人可做不到吧？” 夏蝉道：“是啊，也不知这刺客的行动是成功还是失败，若是成功” “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啊！” 不等夏蝉继续往下说，秋落就再次打断
了她。 见状，上官熙也意识到了这一定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小声道：“行了，现在我们在这儿胡乱猜测也不是个事儿，今晚我们就先各自休息，明日说不定就都知道了。” “是。” 听到上官熙都这么说了，秋落和夏蝉回应了上官熙后也都不再继续想这事情了。 长夜漫漫，一开始时上官熙躺在榻上并无睡意，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入睡，自然是有些难以入眠。 朦朦胧胧中，她隐约听到一阵阵的脚步声往一处地方去的声音。而这会儿还能勉强听到一些女人哭喊的声音，那哭声十分矫揉造作，却又带着八分似真非假的惊恐。 “那刺客不会真的刺杀成功了吧？” 她喃喃自语道。 翌日，宫中就都传开了夜里有刺客刺杀皇上的事情。 屋内上官熙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抿了一小口茶。她看着夏蝉那张藏不住秘密的脸，微微一笑，道：“我就是个手艺人，没啥心眼子，这次给皇上和皇后办完事后我就回家去了，你想与我说什么就说吧。” 夏蝉藏不住满脸的兴奋，她道：“原来昨夜皇上一时兴起去临幸了齐夫人，那刺客竟是算准了一般也去了齐夫人那儿。不曾想当时皇上还带了些许护卫在身旁，让他们都守在院子中那刺客才没能真的刺杀了皇上。只是那刺客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真的避开了所有护卫悄声无息地闯入了齐夫人的寝宫中。” “我怎么听着感觉这刺客还蛮厉害的？”上官熙有些不解。 夏蝉道：“确实，他居然能够避开这么多皇上的护卫也的确是不简单。后来是齐夫人在无意中发现了这刺客后被吓得大喊大叫，这一下那些院子的护卫听到了齐夫人的喊叫声才知道出事了。皇上为了保护齐夫人还受了点伤，齐夫人也受到了惊吓。” “原来如此，那昨夜我们听到的那声惨叫就是齐夫人发现刺客时叫的了，这刺客居然敢刺杀皇上，胆子也太大了。”上官熙边说边摇了摇头，将手中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 秋落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上官熙放下茶盏，起身往放着剪纸的桌子而去：“这种事情还是让皇上的人去解决吧，毕竟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各得其所。” 她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一只手从放在桌上的宣纸里抽出了其中一张铺好在自己的面前，另一只手边拿起笔她边道：“我还是先做好我该做的事情，为皇后多剪几幅龙凤剪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