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奸邪?行止不端?这是在说我高尚纯良的赵大官人吗?赵沅湘拎起纸片抖了抖,也没发现什么蹊跷——这纸片就确确实实是一张单纯用来预告杀机的索命状。
赵沅湘盯着纸片,又念了几遍:“大好头颅……明夜来取……”
赵大官人一阵头痛——他什么时候招惹过这等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的狠角色了?今天在典当行固然做得不大地道,可也不全是骗人,更不可能这么快就暴露……
左思右想,全无头绪。不过赵沅湘有一点可以确定:既然说好了明夜来取,想必不会言而无信,今天晚上总之是安全的。
念及于此,,赵沅湘心知恐惧也是无用,干脆爬上床睡觉——大不了明夜找渡航老淫僧护个法,小爷还不信有人能在一位金身高手眼皮子底下拿了我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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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赵大官人起了个大早,火急火燎地铺好纸、研好墨,从枕头底下摸出天下秋毫,准备好好试一下这神笔的功用。
既然用的是神笔,当然不能写点什么简单符箓,没得辱没了天下秋毫的尊严!赵沅湘提笔一阵苦思冥想,终于在所学会的那几十种符箓中找了一个最难的——归属在“景”门下的“燚”符。
天下有四火:凡人之火曰“火”,至人之火曰“炎”,圣人之火曰“焱”,神人之火曰“燚”。“燚”火乃是天下至阳至烈的火焰,无物不可焚烧,一旦着,非有金身修为不能遏制,非有登仙修为不能熄灭,乃是除了天雷以外,修行人所能动用的最强攻击性手段。
本来符术一门,较少直接攻击的途径,而更善于应对各种各样的情况,可谓是道术诸门中的“杂货铺”。而符箓之士防身制敌的资本,除了几个针对特定妖邪之物的符,最常用的也正是能够召唤燚火的“燚”符。
燚火如此厉害,“燚”符当然也不好画,据说只有化神以上的修士方能勉强绘制,而要熟练,则必须到金身境界才能做到。赵沅湘当初拼命记住这“燚”符的画法,根本也没想着有朝一日亲手绘制,只不过听玄幽道人讲此乃符箓门的杀手锏,心中好奇罢了。
赵沅湘提笔蘸墨,往纸上画下第一笔,顿时感觉有异——
以往画符,是感觉天地间有莫大阻力制止笔势,必须勉力克服;可用这天下秋毫画符,却似乎是有一股天道神力牵引毛笔,仿佛宇宙相助,几乎不须人运使,毛笔自己便沿应有的符形状运动。
赵沅湘心中大喜,干脆放空身心,手上力道减弱,任由这根天下秋毫笔带领自己绘制符。只一盏茶的工夫,那“燚”符的整整七十二画都已画好,赵大官人作为一个普通凡人,连晕都没晕,只不过头上冷汗直冒、全身乏力罢了。
果然是神笔!赵沅湘喜形于色,拿过天下秋毫狠狠亲了一口,小心洗了笔,放在怀里;又把写好的“燚”符折叠几下,也收了起来。
若是有刺客,老子烧不死你!赵沅湘身有防卫之术,心中大定,暗暗发狠道。
赵大道长的解签工作已经旷工了一天,再不干活,香客们怕不要把这白马寺拆了。赵沅湘试过了神笔,心情舒畅,哼着小调就换好了道袍、粘好了胡子、戴好了墨镜。
出得屋门,正好见小和尚智明正在打扫院子。赵大官人上前两步,拍拍智明的肩膀:别扫了,陪老子去解签!
“赵公子,你可不知道!”智明对赵沅湘是一百个佩服,放下扫帚就亦步亦趋跟着赵大官人,“昨天你不在,香客们都在到处问解签的大师哪去了!”
“苍生好道,吾怀甚慰!”赵沅湘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小和尚智明见识了赵大官人的济世情操,一脸崇拜。
“对了,你知道昨天昏迷的那个和尚……叫什么来着……哦对,空忱禅师今早怎么样了吗?”赵沅湘顺口一问。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早斋的时候听别的师兄谈起来着。”智明挠挠头,“好像是昨夜醒了,现在只是身体虚弱,并无大碍。”
所以果然那离魂症一去,空忱便已无事——只是这事还大有蹊跷,须得继续注意相关的情况。赵沅湘沉吟片刻,点点头。
“智明,昨夜我床上有张折着的纸片,你知道怎么回事吗?”赵沅湘突然想起来平日给自己收拾屋子的是智明,问道。
“啊,那是我放的。”智明答道。
你放的?赵沅湘恶狠狠地盯住智明,左看右看,也觉得这小和尚不像和自己有仇的样子。
“公子你看我干什么?”智明被赵沅湘的眼神吓得一阵慌张,“是昨日中午有一位香客说有机密要事转告你,所以托我把信条放在你床上!”
“机密要事”就是要取我狗命?赵沅湘一阵哭笑不得,问:“托你放信的那位香客长什么样子?”
“那施主身穿黑袍、头戴帷帽……小僧也看不清楚……”小和尚双手合十道。
要你何用!赵沅湘瞪了智明一眼——黑袍加帷帽、不见面目,这么可疑之人的信你也敢递!
两人说着话,转眼便已走到大殿。
昨日诸多香客白白等了“道长”一天,不少已经不抱希望,于是今天大殿中远不如昨日热闹。赵大官人大摇大摆、道袍生风地走到自己的摊位,只见一切如故,那晚被秦清扬用内力劈断的道幡也被重新绑好了。
赵沅湘对工位甚是满意。他大喇喇地坐下,用尽可能大的声音清了清嗓子,把道幡弄出一声巨响。
香客们听见动静,齐刷刷地回头,一见赵沅湘出现,顿时群情激愤。自私自利的三步两步过来,挤在一起排成了队;大公无私的呆滞片刻,随即快步冲出殿门,准备把“白马寺仙长”出现的消息通告亲朋好友。
这才是小爷应有的待遇嘛!赵沅湘心中被这群顾客的热情彻底感动,大吼道:“念汝等求道心切,今日解签,前五十人半价!”
香客们爆发出一阵欢呼。赵沅湘得意地哼了一声,伸手接过今天上午赚到的第一份解签费。
在整个修行界,恐怕赵沅湘是在佛寺办公而穿道袍的唯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