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康澹满面阴郁,忧心忡忡的打上出租车,到达那座庞大的设施,站在大门前,他脸上的愁容更深了。康澹脑袋中好像塞进了棉絮,木讷不能思考,但有一句话却如山中回声不断在脑中回响、如烙印般刻在思绪之中——这是最后一次了。
是时候把一切做个了断了。
康澹振奋精神,昂起首,看向监狱那压抑而饱富厚重感的水泥墙和钢铁大门。
必须去见林伏逸。
他深吸口气,欲迈足前行,去直面过去。
他刚迈出步子,还未走到监狱门前,忽然被一把抓住肩膀,一个强有力的大手当即拉住了康澹。康澹惊讶的转过头,只见一个嘴边叼着一枚牙签,眼神我行我素又带着丝不羁,五官端正而硬朗,剑眉星目同时脸上又满是看得见的沧桑之人。
牙签上下一抖,他哼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嗯?”康澹审视了这人一番,不知所云。
“敢情你是喜欢一步到位,都省得警察问了想直接跑里面找个牢房蹲着?”
康澹戒备的拍掉对方的手问“你在说什么,我是来探监的。”
“探监?”那人好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使劲挤动眉毛“里面的人见到你立刻就要给你抓起来了,你还探什么监?”
“抓我?为什么,等一下,你又是谁?想要干什么?”
“你是康澹吧。”
“……你是警方的人?”
那人双手深插入兜里,扬起下巴“跟传言一样的人呢,大家都知道的东西,总是知道的最晚,大家不知道的东西,总能从你这淘出些货来。”
康澹轻声叹口气,显得懒得搭理他“要是警方的人就好办了,我和你们局——”
“停!停!”那人手掌推到康澹眼前,霸道的示意康澹闭嘴,接着拿出一张边角已经皱了的纸,打开来,递给康澹。
他拿过扫了一眼,立刻就看明白了是什么东西,警方由省厅正式下发的通缉令,印着康澹身份证上的照片和红色的官方印章。
康澹即没惊讶的高呼,也没表现出哀愁或是感伤,他面如死水不动声色的又检视了一遍整张纸,没看出来有造假的迹象,类似的东西康澹已经见过很多遍了。事到如今,考虑到最近的行动,会被通缉也算不上意外,不过头一次见到自己的脸放在这个模板里,不如说倒有些好玩逗趣。
诚惶诚恐的感情短暂的在康澹心里停留了一会,‘满烦了’的想法转瞬即逝,康澹所面临的东西远比这些要宏大,说不定确实是时候到了选择人生还是继续这一步了。
接着那人又亮出钱包里面的瓷漆警.徽:“一级警司,叶凌宇”
康澹看了他一眼,就是说才是科级的,级别低得很。但这些朝中的事,在野的康澹从来也不放在心上,科级也好,厅局级也好,在康澹眼里都是一样。
“你的事我听得多了,你可能没见过我,但我知道你不少事情,以前汤都郡还在的时候,局里的人聊天的时候常会谈到你们两个。行啊小伙子,现在汤都郡不在,你一闹事就闹到省里去了,哎你教教我你怎么做到的?”
康澹的脸上仍阴郁看不到多余表情,他重新叠起纸交回给叶凌宇,叶凌宇瞄了康澹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看康澹不出声,又说道
“好了,没搞错是吧?身份明确了是吧?我是警察你是贼,你说我现在该不该把你抓起来?瞅瞅上面,全是重罪,扰乱社会治安,威胁国家安全,损害公共利益,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良久,康澹低声道:“我得去见一个人。”
“你这算什么,求情么?你在求我?”
康澹抬起头,正视叶凌宇的双眼:“如果你想抓我的话,你早就动手了,你明显有所图,你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了。”
叶凌宇一笑,吐掉牙签,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果然是个明白人,传言不是空穴开风,好,那就好,说起话来就轻松多了。”
他顿了顿,又道“宁明远,你听说过这个小孩么?”
“小孩?”
“对,阳历2015年1月16日出生,今年九岁左右。”
叶凌宇说完立刻对康澹立起一根食指示意稍等,拿出手机,在康澹面前播放了一段视频。镜头微微晃动着对着一块肉体伤疤,镜头拉的非常近,一开始的瞬间康澹都没看出来是伤疤,很快他也明白为什么要拉的这么近,伤疤正在蠕动,极度缓慢但的确足以察觉的速度蠕动——自我愈合,能看到红色的肉块在增长,互相融合,弥补损伤的部分,皮肤像有磁力似得互相靠拢。这景象,只能用神奇来形容。
最后镜头拉远,视频结束的最后一刻,随着镜头涵盖的范围变大,能看到宁明远昏睡中的面容。
“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惊讶。”
康澹确实很淡定,事实上他正在认真考虑是否要说出自己见过类似情形这句话。
“你知道什么吧。”
“你怎么会以为我能提供相关情报。”
“直觉,刑警的直觉。”
康澹不说话了,眼光游离的看向一边,这个小动作立刻被叶凌宇捕捉到了
“喂,你果然知道什么吧!告诉我,所有事,任何事。”
叶凌宇义正言辞的提高音量,康澹有些为难的看着他,问:“你怎么搞到这个视频的,你对这个小孩又了解多少?你为什么想知道有关的事?”
“你有几个朋友”
“不多,但足够了。”
“三个!”叶凌宇忽然竖起手指“三个朋友就够了,三个人生真正的朋友。三个能真正在你需要的时候支持你,在你不能给他提供任何利益的时候陪伴你的朋友
——而有个混蛋,杀了我人生三分之一的朋友。”
叶凌宇瞥了康澹一眼,目光转向地面:“他是个消防员,不怎么会拍领导的马屁,这么多年了,干得多得到的少,总是替别人抗担子。他……我已经和他有几周没联系了,但他前两天突然打给我,让我找到宁明远,我才知道,那是他临终的消息……”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