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镇西初遇
大兴天德五年八月二十八日,是注定永载史册的一天,因为,就在这一天,影响未来历史走向的两个重要人物,也是协力缔造了百年“大同盛世”的两个人,“中原王”和“草原王”,第一次在大兴见面了
“哥哥,卡萨巴哥哥?”
“什么事,尤提兹?”
“哥哥不是说来大兴会有危险,为什么要跟着来啊?”
卡萨巴看着身旁还显稚嫩的弟弟,温和地笑了,伸出手揉揉尤提兹乌黑柔顺的头发,轻轻地问道:“我跟来不好吗?”
“我很愿意跟哥哥在一起,可是如果去了大兴发生发危险,可能会连累哥哥啊。”
“傻弟弟,就是因为会有危险,哥哥才更要保护你啊”,卡萨巴微笑着安慰弟弟。
尤提兹知道哥哥很关心自己,一直以来,除了额吉伊斯卡姆,就数卡萨巴对自己好了。所以,绝对不能让唯一爱护自己的哥哥陷入危险,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哥哥,阿妈说尤提兹是天上的星辰,是九宏圣山赐予的礼物,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所以,到了大兴的边关,哥哥就回去吧,尤提兹不要紧的!”
就因为我是你的哥哥,我唯一的、亲爱的弟弟,所以我才更要好好保护你!卡萨巴用手抚着猛烈跳动的心,他知道,这其实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在他内心最深处,始终藏着一个温柔的声音、一个美丽的身影,他必须保护她唯一的孩子!但这些,是不可以告诉尤提兹的,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尤提兹,你听好,我卡萨巴,是你的哥哥,所以必须保护你,竭尽全力地保护你!”这些话听起来与其说是安慰尤提兹,不如说是卡萨巴发的誓言,对着自己、对着弟弟、对着心头的倩影。
尤提兹听得感动得很,心绪翻滚不停,眼眶也变红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定定地看着这个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哥哥。
“尤提兹,也许有一天,你会陷入危险,不要害怕,因为,我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也许有一天,你会陷入迷茫,不要担心,因为,我一定会在你身边!也许有一天,我用了有损草原荣耀的手段,哪怕天地间的人都唾弃我,我的弟弟,我只希望你能是那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只希望,你能永远信任我!”
“尤提兹会的,尤提兹会永远信任卡萨巴哥哥!”
“以大地女神的名义!”
尤提兹伸出自己的小手,紧紧地握住哥哥的大手,坚定地说,“以大地女神的名义,尤提兹永远相信卡萨巴哥哥!”
看着弟弟闪烁着晶莹光芒的眼睛,卡萨巴笑了,举目望向窗外,此时已经看不到草原上的雄鹰,也看不见飞奔的骏马了,卡萨巴的心,不禁飘回了很久的从前,那时有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地,低矮的帐篷,拉着马头琴高歌着的小伙子,还有古老而熟悉的歌谣——
漂亮善跑的我的黑骏马呦,拴在门外,那榆木的车上;
善良心好的我的妹妹呦,嫁到了山外那遥远的地方。
走过了一口叫做哈莱的井啊,那井台上没有水桶和水槽;
路过了两家当作“艾勒”的帐篷,那人家里没有我思念的妹妹。
向一个放羊的人打听音讯,他说,听说她运羊粪去了;
向一个牧牛的人询问消息,他说,听说她拾牛粪去了。
我举目眺望那茫茫的四野呦,那长满艾可的山梁上有她的影子;
黑骏马昂首飞奔呦跑上那山梁,那熟识的绰约身影呦,却不是她!
眼前,确实没有她的倩影,有的,只是大兴五大雄关之一,镇西关!看着巍峨雄壮的城关,卡萨巴收敛了漂游在远方的心神,示意随行的人停下,跟随关前的来者入关。现下正是晌午,他们会在这里停留几个时辰,直到护送他们的人到来。
护送他们的人,是从天门关赶来的,一共只有六个人。这六个人,此时离镇西关已不足三十里,策马奔腾,卷起漫漫尘沙,为首的竟然是一个平静淡然的少年人,身后,是一个看起来老实忠厚的黑皮肤胖子,还有四个浑身散发着悍勇气味的壮汉。
“队率,咱们干嘛来镇西关啊,看那群怂包心里就有气!”
“这是风军侯下派的任务,我们要在这里迎接九宏的来使,然后护送到冷水镇。”天隐简要地说了一下此行的目的,因为风军侯此前交代要保密,所以只是叫了阿鱼和刘大彪等五人跟着他走,却没有告诉他们要做什么。不过依当时的情况,估计这五个人也不会多问什么,因为他们急切地想躲避军法的惩罚。
那天竹竿儿、阿鱼和刘大彪几个,因为许久不见天隐,又是担心,又是焦躁,等天隐活碰乱跳地回了天门才算放下心中的大石。这一放松不要紧,几个人在竹竿儿的蛊惑下,准备捉弄捉弄天隐,于是就有了轮番劝酒的那一幕。可谁知天隐实在是不胜酒力,些许米酒就让他醉了一天一夜。
风军侯知道此事后,倒是没有发怒,只是翻了翻军法簿,然后笑咪咪地恭喜这几个人,可以不花一钱品尝一顿“翠笋炒肉”。天隐受伤未痊愈免打,但是罚俸半月,因为天隐说需要阿鱼和刘大彪等五人随他执行任务,所以五人暂时免打,令其戴罪立功。
竹竿儿就倒霉了,身为“罪魁祸首”,又没有机会戴罪立功,只能结结实实地挨了三十军棍,屁股肿得像天门关一样高,又因为他偷拿军中的火腿和米酒,被罚了一个月的薪饷,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鱼几人听着竹竿儿杀猪般的嚎叫,又见风军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生怕他没看过瘾再改主意,赶忙跟着天隐走了,什么都没来得及问。是以,现在天隐说了,他们才知道这次原来是要做九宏来使的护卫。
“不是俺说,队率,这种小活儿,哪用得着咱们啊,镇西关的不是最喜欢做这种拉风又不费力的事儿么?”刘大彪很是不愿意跟镇西关的士兵一起出任务,也不想受这个气。
再说,在苍州,土匪山贼一类的从业者,很多年前就放弃了这份曾经最有前途的职业。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就是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独自走夜路,也是十分安全的。况且,镇西关的再怎么草包,也比婆娘强点吧?
天隐听着刘大彪咋咋呼呼,知道他向来瞧不上镇西关的士兵,所以也不生气,只是说:“风军侯要我们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原因,要是实在不愿意,现在回去也不晚。”
刘大彪立刻没声儿了,虽然镇西关的草包自己看不顺眼,但也不能拿屁股开玩笑啊,乖乖,没瞧见“大嘴宏”的惨样儿么,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俺要是受了伤肯定是没有火腿和米酒吃的,还是别说了,省得队率一生气把俺赶回去。
刘大彪不说话了,阿鱼腼腆,天隐乐得耳边清净不想重开话匣,所以接下来的几十里路就是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度过的,一行人在黄昏时分到了镇西关。
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天隐不知不觉地为流云的那抹晕红着了迷,想起了在秦府,巧儿玩儿得疯了的时候小脸就会红扑扑的;关内,尤提兹也在痴痴地望着天边,那里,有雄狮,有巨龙,那里,也有火焰般的骏马在奔腾
“吱——咚!”镇西关内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少年人的凝思。
策马入关,见了九宏一行,天隐下马、行礼。
“我是大兴天门关云家军步兵曲二营一队队率,万俟天隐,此次前来协助镇西关护送九宏世子、二王子!”
卡萨巴闻声掀起车帘,只见一英气勃发、相貌俊朗的少年人在对着自己行礼。这个少年人竟然姓“万俟”,他跟万俟部是什么关系?这么年轻,有可能做自己和弟弟的护卫么,南人莫不是在想着法儿的消遣自己吧?若是这样,也无妨,反正自己带来的贴身护卫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大兴的护卫就当个摆设好了。
卡萨巴想归想,但客套话还是要说的:“不妨不妨,此次我与世子的安危就多劳万俟队率费心了!”卡萨巴声音虽不大,却有如实质地刺入天隐的耳朵,看来这个二王子身怀不弱的功夫。
天隐抬头,正对上一对明亮的眼睛,原来是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探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说话的那个是二王子,那这小孩就是九宏世子了,竟然派这么小的小孩出使大兴,真搞不懂九宏人的想法。
其实不光天隐,连卡萨巴也曾反对过自己父王的这一决定,甚至还引起了父子间的冲突。不过这些,尤提兹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最敬爱的,也是最疼自己的哥哥突然就跟着自己一同来大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