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死了?”
扎尔斯回过神来,才在他的提醒下意识到守林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离得很近,兽的脑袋就搭在他的腿上,刚刚的高热已经逐渐退去,只剩下一点残余的温度。
“……它死了。”他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海德的话。
他不知道守林人是怎么死的,但可以想象,它这么做多半是自愿的选择。守林人最后的交流对象是他,虽然他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但无论是否认同它的选择,扎尔斯都尊重这个结果。
海德上前两步,伸手探了探守林人的体温,皱起眉头问:“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他没有怀疑扎尔斯什么,因为在他看来,扎尔斯根本不会对守林人动手,更别说把它杀死了——没有反抗能力的弱者,向来最让扎尔斯这样纯良得好像头一天感受世界的家伙同情。
他确认自己没有对守林人下重手,那一下顶多让它受点冲撞伤,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他没有做什么,扎尔斯更不会,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种:守林人是自杀的。
扎尔斯对守林人突然死亡的原因避而不谈,只道:“我从它身上找到了假钥匙,至于真的……”
如果按照守林人的说法,他确实不忍心下这个手,应该让海德来动手取出它身上的钥匙。但扎尔斯又觉得,守林人出于信任把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交托给他,如果他一味地逃避责任,多少有些对不起它。
他从腿上绑的刀套里抽出匕首,站了起来。
海德有点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脱口而出道:“你要干什么?”
“取钥匙。”扎尔斯说。
没再管面带茫然的海德,他深吸一口气,用匕首剖开了守林人头顶的角质层。
他带的匕首也是从埃德温那里拿来的,重量和手感都与军刀类似,但直到现在真正用它来切割东西,扎尔斯才意识到这把匕首有什么特殊之处。
守林人头上的那层角质看似薄得能透出里面的温度,实际上却很坚硬,至少不是普通匕首能轻易破坏的程度。他动手之前先估算了一下这东西的厚度,敲上去是坚实的触感,换作寻常匕首可能要摩擦很久才能切开,可他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去试探着切了一下,刀刃就没入了角质层,像切一块蜂蜡似的,没花多少力气就深入了内部。
“你这匕首不错。”海德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站在他身后看他要做什么,表现出了对匕首的兴趣,“看起来有点眼熟,我应该也见过它。”
扎尔斯暂时没精力和他纠结寻找记忆的事,专心切开了角质层,对着里面的东西陷入沉思。
守林人不是普通生物,大脑也和动物不太一样,破坏角质层后里面是柔软的透明物,触感有点像布丁,还残留着余温。他忍着心里的异样感伸手进去,手指触到那些透明的物质后反射性想要抽出来,但还是强忍着穿过了它们,抓住了埋在深处的一把钥匙。
个头很小,比他先前从守林人脖子上找到的那一把还小上一圈,不是金属材质,半透明的蓝色,看起来像某种晶体雕刻而成,比起钥匙更像个装饰品。扎尔斯把它从透明的“大脑”里拽出来,没费什么工夫,却能够切实地感受到守林人的身体迅速变冷。等他把钥匙握在手心里,那具死去的身体已经彻底凉透,好像从未有过灵魂的死物,只是一滩没有生命的肉。
海德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更没想到守林人的脑袋里藏了真正的钥匙,看着那把还沾着一点透明胶质物的钥匙愣了愣,迟疑着问:“你……怎么知道里面有钥匙的?”
他不是没想过所谓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会是假的,只是扎尔斯表现得太淡定,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对方了。
把钥匙穿进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扎尔斯站起来脱了外套,轻轻地把它盖在守林人身上,然后转身对海德说:“走吧,去森林中心。”
他还要去救人,多耽误一分钟都可能会让救援对象遭遇不可避免的危险,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就让它这么留在这里吗?”海德还在看地上的尸体,似乎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着急离开,“明明你看起来很不忍心让它受苦,却又亲手把它的头盖骨掀开来翻找钥匙,现在还要让它的尸体躺在森林里腐烂发臭?”
一瞬间,好像他们的角色突然互换,海德站在半小时前他的立场上,难以置信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扎尔斯听在耳朵里,突然明白了海德先前是怎么想的。
他叹了口气,为对方解释道:“会有新的守林人出生,也许不是它,也许还是它,这具身体还是留在这里,万一新任守林人有用处呢?”
更重要的是,他把尸体留在这里,如果救了人还有剩余的时间,而尸体又还在原地,说不定他可以把守林人带出森林。
以他们现在的负重能力,想要把它带着同行是不可能的事,森林中心还有不知安危的被困者,无论怎么想都是优先救援更合适。扎尔斯在尸体旁边的地上插了一支细长的棒子,调试完成后朝海德的方向看了一眼:“走吧,救了人说不定还能回来,再在这里继续呆着就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