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租的话该怎么定价呢?”春娘不解,“买地一亩约二百两,租的话该是多少银子?”
林清瑜略一思考,转而问春娘,“买一匹马多少钱,而租一匹马又是多少钱?”
这倒是问到春娘擅长的地方了,她当即回答道:“马也分良驹和下等马,马的种类不一致,租赁的价格也不一样。若一匹马买来是五十两,租用一日的话大约是五百,若是加上马车则要再多五百一日。”
林清瑜心中大概有了盘算,刚想开口,却听一旁的赵依人说:
“租地怎么能和租马车一样呢?马儿不用税赋,可耕种是有税赋的,这位小姐若是要在云县买地耕种,则是要每年按照每百亩地五匹布的价格向朝廷纳税的。所以不该按照租马车方式定租地的价格,而是应当按照税赋来定。”
“税赋?”林清瑜看向赵依人,“赵小姐的意思是将租地的价格将税赋和那出租农户一家人每年花费囊括进去即可?”
赵依人点头。
林清瑜见状立刻追问,“那岂不是没多少银子?”
如今市价一匹布十两,百亩地都只需五十两一年,纵然是算上农户一年的吃食,也要不了多少钱。
而且,那可不是一亩地,而是一百亩地啊。
“云县如今还有几户人家在种地?每年税赋能交满的又有几户?县太爷可从来不管今年收成好不好,一直都是足额收粮收布,交不满的,来年便也没地种。”赵依人抱怨一句。
赵如朋也在一旁附和道:“不瞒小姐,小的以前也算是个庄户人家,可连着两年大旱,颗粒无收,县丞收税收不上,便将小的祖宅卖了。小的不得已才盘下那客栈,做起小生意。”
“若是愿意,谁不想种地啊。”
说到这儿,赵如朋抹起泪来。
林清瑜眉头蹙了蹙,端看着脸蛋圆若玉盘的赵依人,认真问:“不知一个庄户人家,一年吃穿用度多少钱?”
“三十两左右。”
“三十两?若是一年收成好又能挣多少?”
“好则百两,差则……连税赋都交不上。”
林清瑜怔住。
她是宁州城林家的四小姐,被阿爹阿娘捧在手心里长大,从小衣食无忧,与她往来的也一直都是宁州城中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
在落水之事发生前,她与那些官眷总是聊一些衣裳首饰的话题。三十两,不过是她置办一身衣裳的钱,不过是她打两件发钗的钱,却是云县一个庄户人家一年的花费。
赵依人定定地看着她,看到她面上的错愕与震惊,不免嘲讽道:“林小姐身娇肉贵的,自是不知道我们这些穷苦人家日子是怎么过的。”
“依人!”赵如朋喝了一声,不明白自家女儿怎么突然就冲着林清瑜埋怨起来,他中气十足地对着赵依人吼了一句,“还不快给林小姐磕头认错!”
林清瑜忙摇头。
何至于此?
她心中当即有了主意,对着春娘道:“从明日起,劳烦春娘帮我收地。有两种定价,一种是只收地,一千一亩地,十年起租,我先付三年定金,后逐年付他们次年的租金。还有一种是,收地也收人,凡是庄户人家都在地租给我以后,来做长工。地是八百一亩,长工的月俸则是……”
林清瑜顿住。
她并不知道长工一月该给多少银子。
若是说得高了,她未必能承受得起,若是说得低了,这些人还不如将地租给她后,转头去襄州城讨生活,没必要再留在云县。
“二钱一月如何?”赵依人依旧定定地看着林清瑜。
林清瑜回望她,依稀察觉,这人的眼神好像从来没有挪开过。
她等了一会儿,却等不到赵依人的下,赵依人似乎没打算向她解释为何这般定价。
林清瑜不再犹豫,接着对春娘说:“这些人月俸二钱银子,不论男女。”
“不论男女?”春娘疑惑抬眼,瞧见林清瑜一脸认真,不再多说什么。
林清瑜交代完毕,从衣袖中将蓝色的荷包掏了出来,把所有的金子都交给了春娘。
春娘手哆嗦着,一脸惶恐,“林小姐这就把银子都给我了,不担心我会拿着钱跑吗?”
林清瑜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将此事委托给你办,那便不会怀疑你的人品。”
春娘一脸感激,“多谢小姐信任,春娘一定不负所托!”
一番交谈过后,西沉的落日将余晖透过窗户洒进后堂,林清瑜确认好所有事情,当下告辞离开。
始终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的孟渊,与她一块儿转身。
不料,二人刚走出医馆大门,身后追来一人。
正是赵依人。
赵依人唤了一声“林小姐”,林清瑜停住脚步,转身看她,赵依人走近前来,孟渊却是错开半步,拦在了林清瑜身前。
赵依人抬头将孟渊打量一番,心中暗自猜测,这人应当是林清瑜的侍卫,并不在意孟渊防备她的举动,冲着林清瑜道:
“林小姐,我想跟着你干。”
林清瑜:?
赵依人:“阿爹说等他伤好以后要带我去襄州的客栈,我不想去,我想留在云县。”
林清瑜不解:“如今你祖母过世,你只有赵掌柜一个亲人在世,为何赵小姐不愿去繁华的襄州,反而想留在云县呢?”
视线沉了沉,赵依人垂眸盯着地上影子,“他从来都没管过我,算什么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