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头上的林清瑜闻言又捏拳,锤了三哥哥一记。
林清风丝毫不恼,握着她的手腕揉了揉,“才上过药,可别再伤着了,不然三哥哥还得要花‘银子’给你请大夫来看。”
他故意将“银子”两个字咬得很重,气得林清瑜恨不能咬他一口。
怎么从前没发现,三哥哥这么讨打。
实在是前世他死得早,兄妹二人没怎么相处……
想到这儿,面色缓和几分,林清瑜认真问他,来云县这几天,花了多少银子了?
庞慕今日能堂而皇之的上门要钱,还有那孙长平敢虚报赁车的价格,说明他们二人都知道林清风手上有钱,只要他们开口,就能捞到一点油水。
能有这样的判断,想必林清风这几日没少花钱。
林清风让环儿取了药油来,一边替林清瑜揉着手腕上药,一边赔笑地将这几日的花费细数了一遍。
“花了二百两了?”林清瑜猛地站起身,拔高声音喊道。
饶是知道林清风花钱会大手大脚,但也没想到短短三四天会花这么多,她连早饭都要蹭客栈不要钱的吃,林清风居然到云县第一日就给所有捕役都发了赏钱。
林清风不以为意,将药油收起交给环儿,两手一摊道:“妹妹也瞧见了,不只是庞大人,云县的百姓们大都家徒四壁,我来的第一日抓了个偷盗棺材的,一审问才知道那人七日内先死阿爹后死阿娘,为阿爹买了棺材以后掏不出钱再为阿娘置一口棺材,只能去偷盗。你说,这种情况难道我能坐视不理?”
林清瑜闻言,目露不忍。
这种情况,三哥哥掏一个棺材钱和丧葬费也不好说什么。
若是斤斤计较,反倒是她过分小气了。
可是……
脑海中将林清风这几日花钱由头都想了一遍,好像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眉头微微蹙起,林清瑜只得叹息一声。
“这云县怎么会这么穷困?”
云县分属襄州,襄州又紧挨着宁州。她是见过宁州的百姓的,城中之人不说家家富庶,至少也是人人有良房,而乡间则是家家有良田,不愁温饱的,怎么云县的百姓过得如此水深火热?
更何况,这儿还是襄王的封地,身为本朝唯一一个非因驻军而生的封地,也该是有点钱的吧。
难道,是那襄王治理不善?
只知道鱼肉百姓,搜刮乡里,所以百姓的日子才会如此艰难?
她复又想起与那襄王两三日的相处,倒是没见过这襄王殿下穿过一件价值低于百两的衣裳。
林清风拉着她坐下,“我倒是问过庞大人,他说襄州城中不是这样,襄州城和其他几个县的百姓日子比我们这儿要好得多。”
“为何?”眼睛一转,林清瑜不解。若是襄王治理不当,那首当其冲的就是襄州城的百姓,怎么襄州其他地方好,单单只有云县穷困。
“庞大人说,云县地势低洼,东边儿有一座尚山阻挡,隔了阳光也隔了水源,云县的地上种不出庄稼。”
“种不出庄稼?”林清瑜蹙了蹙眉,复又想起从春娘那里听来的有关云县的事情,春娘也说过,云县的地上种出来的庄稼收成不好,且口感奇怪。
前世她先后为丁执和临淄王掌管粮草,去过不少城池征集粮食,对这土地种庄稼的事情,倒也算了解一二,但也局限于知道哪些州县的粮食多罢了。
记忆中,宁州的稻子、襄州的麦子,都是不错的。为何偏偏云县的地上,种不出庄稼?
林清风用罢午饭,困顿劲儿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也才来没几日,反正庞大人是这么说的。”
林清瑜忽地一笑,“种不出庄稼的话,庞大人这两日巡视的田间又是哪儿?”
她若是方才没有听错,庞大人说他这几日都是田间巡视,才没赶上昨日三哥哥清剿流寇的。
冷哼一声,她语气不屑,“说什么田间巡视,分明就是把事情都推到你这个新来的县尉大人身上。”
短短两句话,林清风困意消减不少,转念想来,确实如此,嘴上却强硬道:“小妹未免想多了些,云县只是能种的地儿少了些,又不是没有能种的地,庞大人那是真的有事。”
听见三哥哥维护庞慕,林清瑜说话也不客气,“流寇若是除了,首功也是他那个不用出面的县丞大人的,若是没有除……”
“三哥哥昨日带去的人,我瞧着,除了那孙长平,其他的都是寻常百姓吧。”
她的眼睛牢牢盯着林清风,似是要在他的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林清风挪开视线,不敢与小妹对视,心虚地不敢说话。
林清瑜冷哼一声,“昨日抓了七八个流寇,庞慕就开口找你要十两银子,那明日再抓十个是不是又要找你要钱?等三哥哥将流寇都抓了,他们关在牢中的一应花销是不是都要你出?”
说着,她的气劲儿也上来了,声音越发大。
林清风被说得哑口无言,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庞慕再度找他要钱的场景。
“可……流寇就不除了吗?”一旁,突然响起一道轻轻的声音,环儿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场中的争论的兄妹二人。
话语虽轻,落在林清瑜二人耳中却是激起千层浪。
林清风瞬间来劲了,也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清瑜,“环儿说得对,难道因为不愿意出钱,流寇就不除了吗?那我还做什么县尉,收拾东西回宁州做我的林三郎罢。”
他的对面,林清瑜缄口不言,她视线低垂,陷入思考中。
此番来云县,是为了跟着三哥哥,好避免三哥哥和前世一般死在云县,这是眼下最急迫的事情,而后便是林家被抄家的事。
可她棋差一着,本只是想将谢安之留在宁州,却被谢承之将计就计地赶出林家,与其说是她为了三哥哥来云县,倒不如说她除了云县无处可去。
而且,两年后林家被抄家一事,眼下更是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