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遍《心诀》让陆姚抄了五天。这五天她在藏阁打地铺住下,一次没回过云中仙舍。 但她非但不觉憋屈,反倒过得相当舒坦。每天金莹莹都会送来两顿饭,还告诉了她藏阁后面的山泉眼里可以洗澡。 除去金莹莹,常来的还有岳宁,聊过后才知道藏阁平日里都是他在打理,他尤为喜欢看,自称看过全阁的。 陆姚不信,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本古籍正欲发问,他却只凭那古籍摆放的位置就猜中了名,接着还概括了一遍全内容。 他觉得松门的藏阁不及莲门的大,目也比莲门少,胜在内容精,稀世孤本多。 松门藏共三类。岳宁先指着一楼连排的红木架,说那些都是经典、剑谱、功法要诀等,又指指二楼,那些以史为主。 最后指着藏阁一侧刻着山水鸟兽的装饰木墙,说那墙后都是珍本,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知道进入的方法。但他打理这间藏阁的近七年里,那面墙上的封印从未有过任何改变的痕迹。 陆姚聚精会神地听完,打趣道:“没准掌门和几位长老都不爱看呢。” 岳宁道:“那太可惜了,不知我回乡前有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陆姚意外道:“回乡?” 岳宁道:“我自升上松门后至今七年,席位却逐年降低,该明白自己不是登顶的料子了。” 陆姚搁下笔,思量道:“门派三千多个弟子,岳师弟能在松门待七年不落,早已是名声在外。出了这山门,怕是会被正邪不少势力惦记上。” 岳宁不卑不亢地笑笑:“若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岂不白入山二十年?” 陆姚犹豫地问:“岳师弟什么时候回乡?” 他答:“明年开春。” 陆姚便不再追问,心情复杂地重新低下头去抄了。直到岳宁打完招呼离开藏阁,这头都没敢再抬起来。 其实《心诀》前三天差不多就抄完了。到第三天陆姚查看自己面板时,发现战力值平白多了三千点,询问过小六后才知道,这三千点都是抄抄出来的。 但是单《心诀》一本要诀增加的数值有限。抄写第一遍时能加个一千多,第二遍就只能加五百,到第十遍后,加的就是个位数了。 陆姚望着满阁的,感叹这些都是她未来的战力啊。 不需要弄刀弄枪也不需要劳其筋骨,就动动手指头就能获取的数值不拿就是傻子。 她这么想着,就又在藏阁待了两天,继续抄别的经剑谱了,看着实时增长的战力值心里乐开了花。 直到第五天黄昏时分,金莹莹端着饭菜进来,模仿路以的口吻道:“就这几遍能抄五天?搁藏阁里闭关?跟她说,今日不滚出来这辈子都不用出来了。” 陆姚尴尬地笑一声,不得已攥着二十遍《心诀》,抱上被褥就跑掌门院去见路以了。 掌门院和云中仙舍离得很近,左右不过两百步,院内栽着棵巨大的罗汉松,拐得七扭八歪的枝干从墙边探出并垂落。远远望过去,倒确实像极了一位斜倚墙角的老罗汉。 走到院门口时,恰巧碰见余长溯从里面走出来,衣角袖口在无风的暮色里流淌,大大方方地淌过八仙花的蓝紫和龙船花的红,什么都能招惹的样子。 陆姚从一团被褥边探出眼睛,刚念了个“师兄”的“师”字,就觉得一抹白色的什么玩意儿擦身而过,眼前已然不剩半个人影。 回头看去,只见他步履是一刻不停,头是一下不回。 陆姚缓缓歪头,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她被无视了? 于是呆立在原地目睹了他从掌门院走回云中仙舍大门的全过程,走得那是相当利落干脆,全程没有回过一次头! 她思绪凌乱片刻,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抓起地上的碎石子冲他离开的方向用力扔过去泄了愤。 怎么他了? 她抱着被褥顺了顺气,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许那不是在故意无视她,他只是瞎了。 按照她对原里余长溯人设的理解,五天不见变个性子冲人耍脾气和五天内瞎掉,自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陆姚说服了自己,心道既然瞎了那就没办法了。 她重新调整了下抱被子的姿势,踏进掌门院。 寻了一圈,没在前院找到路以,一路来到后院,最终在个大敞四开的屋子里看见了路以。 那屋子一眼就是祠堂的陈设,内部空旷,地面纵横点上了数排白蜡烛,正中墙壁被做成了台阶状,摆放着几十座灵牌。 夕阳渐沉,祠

堂环境昏暗,路以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灵台,双手负在身后一动未动,摇曳的烛火映在他身上,大ss的氛围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陆姚就这么抱着被子走了进去,稍微犹豫了下是不是应该先回云中仙舍把被子放下再过来,不过也就是犹豫了下。 她战战兢兢地移步至路以身后,恭敬道:“师父,我抄完了。” 路以瞧她一眼,伸手示意她将抄完的《心诀》递过去,她照做了。 路以随手翻过几页,眉眼中生出几分不悦:“为师怎么记得你的字没这么丑?” 陆姚心惊,正盘算着该如何狡辩,路以直接一声“罢了”,便将近百页纸丢进一边的火盆里。 火盆里的火焰猛地旺一下,五天的劳动成果说没就没了。 路以回身望向灵台,感慨道:“你娘妇人之仁,生前总觉得我对你过于严苛。倘若她还活着,见寻常阴尸一拳就能把你打得卧床三日,不知会作何感想。” 陆姚实在忍不住,把脸遮在被褥后面翻了个三白眼。 看得出路以真的很在意自己打不过阴尸这事。可是关于这事,她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原中只有路遥和谷玄遭到阴尸突袭的伏线,并没有路遥卧床三天这个情节。 陆姚细细想过,只想出了她穿过来时读条时间长了些这一种可能性。 路以继续道:“想来定是为父把你护在山门之中护得太好,叫你缺了历练的机会,才会连具阴尸都敌不过。” 他真的很在意!在意得措辞都成“为父”了。 “罢了。”路以顿了顿,“今日鲤城知府派人来玉琼山,说不日就是龙神节,以往每年这个时候,鲤城皆会有人失踪,少则三两人,多则十数人,且失踪者大多非富即贵。” “哦……” 路以神色一厉:“你这什么态度?” 陆姚忙低下头去装乖:“弟子只是刚抄完,有些乏。” 路以睨她一眼:“依你看,鲤城之事是否是妖邪所为?” 陆姚想了想,道:“一夜之间叫十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凭空消失,也只有妖邪能做到了。” “为师也是这么觉得的。”路以欣慰地捋捋胡子,“明日你和长溯、云意、百玄,四人启程去查明此事,优先确保不会出现新的失踪者。” 陆姚应了一声。 本以为路以发布完任务就会立即赶她走,没想到他只原地静立,既不让她走也不说话,甚至没有回头看她。 她抱着被褥的双手有些发酸,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道:“师父,若没什么事……” “你觉得余长溯怎么样?”路以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沉闷。 陆姚颇觉迷惑地半阖眼睛,“怎么样”这个问法愣是让她听出了点长辈催婚的味道。 不至于吧,你们修仙的也会催婚? 她生硬道:“师兄秉性纯良,为人正直,我很敬重。” “谁问你这个了?” “啊?” 路以回过身,缓缓道:“余长溯出身低贱,在山外无依无靠,也正因此,他会比任何弟子都忠心我玉琼山。” “嗯……” “日后玉琼山若交由你主掌,他也将是你暗中最大的助力。” 陆姚内心唾弃一声,老狐狸可算舍得把尾巴露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套话:“暗中?” “飘摇无根的浮萍,自可替你做些明面上做不了的事。”路以顿了顿,一转平日里辞色俱厉的风格,语重心长道,“当然,若你一生行事磊落用不上他,自是最好的。” 说得简直就像他的杨柏安的关系,他稳立山巅清白干净,那些不堪入目的腌臜事全有阴影里的杨柏安去替他做。 陆姚点点头,耷拉着眼角一副真诚赞同的样子:“师父想让我做什么?” 路以愣了下,可能原先还预想着她会翻脸,大义凛然地说些怎么能利用同门之类的话,准备的一摞说辞没用上,他断续道:“确保他……不会有二心即可。” 陆姚积极追问:“如何确保?” 路以干咳一声:“凡人生在世,必有欲求,你可询问他有何私心,若由你问,他必答。” 可把这老狐狸精死了。 “好!” 路以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会,方才摆手示意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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