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几日,傅人秋依旧没有传他武艺的打算,他对此早已心灰意冷,反而轻松了些,闲来无事便反复的练习尘烟教他的那路擒拿手,练来练去,速度渐渐的比以前快了许多,有时找来蒋松喂招,蒋松性子随和,江明月找他,他自然欣然答应,偶尔在院中被傅人秋看到,他虽看出门道,竟也不过问,任由他们在院中切磋比划。
这一日,江明月由于头天晚上在守夜时受了些凉,身子有些不大舒服,虽知道早已日上三竿,却懒得起来,躺在房间睡觉,正迷迷糊糊间,忽听到房门一阵猛响,当中还渗杂着几人的叫喝声,只听他们语气十分的愤怒,房门越敲越响。
江明月实在难受得厉害,起床便慢了些,刚下了床要去开门,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门闩断折,两扇房门推得左右摇晃,嘎吱作响。
江明月微微有些恼怒,暗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非要把我的房门打断。”抬眼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五六个人,当先三人是傅人秋、韩玉娇,顾杰,后面两人一个是白云堂的胡真,另一个是傅人秋的弟子。
这五人都是面色深沉的看着江明月,那韩玉娇更是一脸震怒之色,率先走将进来,“刷”得一声,抽出手中长剑,轻轻一抖,发出嗡嗡之声,指着江明月喝道:“交出来!”
江明月挺胸而立,剑尖离他的咽喉不过一寸的距离,但他凛然无惧,面不改色地道:“韩师姐要我交出什么,明月不懂,还请明说。”
韩玉娇怒道:“还在装蒜,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江明月此刻头痛脑热,实已病得不轻,只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不想在人前示弱,这几人如此不问源由的跑进来质问自己,定是认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可他问心无愧,也不怕与他们当面对质,朗声说道:“韩师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弯弯绕绕,”转头又对傅人秋道:“傅师兄,自师父命我跟着你学武,一直恪守门规,谨言慎行,自问没有丝毫违背过师兄的话,然而今日他们过来兴师问罪,明月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师兄主持公道。”
顾杰厉声道:“你还在狡言善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傅人秋见江明月脸色苍白,声音虚弱,显然得了重病,一直冷峻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淡淡地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你若是没做,我自不会冤枉你,你若是做了,也不会因为你是师父的弟子而姑息。”转头对站在身后的胡真道:“胡师弟,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胡真道:“是,傅师兄,”抬头看向江明月,问道:“江师弟,昨晚我们一起守夜时,你是不是比我们先行一步回来?”江明月道:“昨晚我受了些风寒,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先回来了。”胡真接着道:“这就对了,昨晚我和丁师弟换守回来后,路过仙鹤堂的院落,我因为要小解,便到院子里去找茅厕,走到一间厢房门口时,突然看到从里面窜出一个人影,黑衣蒙面,偷偷摸摸的出了院子,当时已是深夜,院子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沉睡,我当时觉得奇怪,莫不是仙鹤堂进了贼人,那人对周围环境十分熟悉,显然是本门弟子,我知道那间厢房是韩师姐的房间,心想肯定有人对韩师姐心存妄想,要对她图谋不轨,于是暗中跟了过去,”
“只见他出了院子,一路往南走,尽捡一些偏僻的道路,他走到傅师兄的院落时,便走了进去,我在暗中跟他时,就觉得他身影步伐十分的眼熟,直到他进了傅师兄的院子,我才想起,原来那个蒙面人就是江师弟。”
江明月一听之下,脸色剧变,面色愈发的煞白,颤抖着声音道:“胡师兄,你可不要乱说,我何时去过韩师姐的房间,我连她的房门朝南朝北都不知道!”
胡真见他突然间变得这般震怒,如发疯了一般,倒也有些惧意,眼神躲闪地道:“我何时说是你了,我只是觉是那个人的身影步伐与你有些相像而已。”
江明月厉声道:“那你就不要瞎说,昨晚我回来后,就一直在房间里,从未出过房门半步。”
顾杰哼了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胡师兄既说那个人进了傅师兄的院子,而那个人身影又与你相像,难道这个院子里还有第二人与你身影步伐相同。”
韩玉娇虽是第二次听到这番话,但还是激愤不已,长剑一挺,已快要抵到江明月的咽喉,冷冰冰地道:“你还有何话说?”
江明月到此时已明白自己受到了诬陷,但他们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的陷害自己,实在想不明白,怒极反笑,冷声道:“既然你们有意栽脏于我,我还能说什么,有本事就一剑杀了我。”
韩玉娇见他如此凛然无惧,倒也佩服他的胆色,扭头对傅人秋道:“傅师兄,江师弟到现在还在说我栽脏于他,该当如何,还请傅师兄说句话。”
傅人秋往前一步道:“韩师妹,当时你可曾看到那个蒙面人?”韩玉娇道:“昨晚我一直在母亲房里,并没有回房间。”
傅人秋又问道:“那你可丢了什么东西?”韩玉娇脸上一红,现出娇羞之色,含蓄地道:“倒没丢什么,只是不见了一个香囊。”说完,偷偷地看了顾杰一眼。
顾杰怒道:“真是色胆包天,韩师妹是什么样的人,岂能容你玷污。”江明月脸铁青,并不说话。
傅人秋看了房中几眼,转而又看着江明月,正色道:“江师弟,既然胡师弟指证你在韩师妹房中偷了东西,你又失口否认,那师兄只能在你房中搜一搜,若是没有搜出,师兄自会还你个公道,让韩师妹给你道歉,若是搜出失窃之物,我不用回禀师父,就可以用门规处置你,你要想清楚,现在坦白,还能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江明月毅然道:“师兄要搜便搜,我没有做过的事,如何坦白?!”
傅人秋怒目看着他,咬咬牙,向身后的弟子使个眼色,那名弟子走到床前,将江明月的被褥枕头翻了过来,只见床褥下面赫然出现一个蛋黄色香囊,做工精美,显是闺中之物,那名弟子惊叫一声,失声说:“在这里。”
江明月只感觉天旋地转,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是谁?是谁?到底是谁在诬陷我?”
那名弟子惊喜的将香囊拿到傅人面前,傅人秋接过一看,只见香囊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左上角用红色丝线绣着一个极小的“杰”字,他一看之下,心中了然,递给韩玉娇,问道:“韩师妹,这可是你丢的东西?”韩玉娇脸显红晕,点点头将香囊接过来,匆忙地塞入衣襟之中。
这一切,江明月都看在眼里,但此刻他心烦意乱,只在想是谁偷了韩玉娇的东西,放在他床头下,以此来诬陷他,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前些天口口声声要报复自己的韩子远,然而此刻他无凭无据,又如何辩白。
众人见人证物证俱在,江明月再如何辨解也是铁证如山,认定他是觊觎韩玉娇的美色,才做出这种卑鄙下流的事情来。
韩玉娇更是觉得颜面扫地,倍受羞辱,右手长剑倏忽向旁挥出,将身旁的一张椅子劈成两半,而后回转长剑,再一次指着江明月,怒声道:“你还有何话说?”
江明月看着他们几人充满鄙夷、愤怒、齿冷的神色,心中苦到了极处,那种委屈、酸楚、不满,胀得整个胸膛都要炸烈一般,他不是不想辨解,只是知道多说无益,因此便不说话,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傅人秋见他无话可说,顿时怒不可遏,手掌如风一般在他脸上扫过去,江明月脸上立时现出一个鲜红的手印,只感觉火辣辣地痛,回头吐了一口鲜血,轻笑道:“师父要师兄教导我,师兄就是这样教导的!”
傅人秋厉声道:“我若是知道你是如此无耻下流之徒,定不会答应师父授你武功,让你凭白辱没我的名声。”江明月嘿嘿笑道:“授我武功?师兄说这样的话,也不觉得心中有愧。”
傅人秋大怒,横眉睁目,高举手掌,就要往江明月的天灵盖上拍去,江明月双眼一闭,心想:“想不到今日会死在这里。”但他生性倔强,生死关头竟也不说一句软话。
傅人秋手掌高举,忽然间凝在半空,寻思:“不能就这样打死这小子,要是日后师父问起,怕是不好交待,毕竟他父亲还曾救过师父一命。”因此,举到一半,竟拍不下去。
顾杰挺身而出,说道:“傅师兄要是下不了手,让我来,这小子侮辱韩师妹,决不能轻饶了他。”
韩玉娇心中一直是羞愧与愤怒交织,这时见顾杰如此注重自己的名声,语气中大有关切之意,顿时生出一股暖意,双目深情地看着他,道:“多谢顾师哥好意,但江明月如此羞辱于我,我定要亲手杀了他。”最后两句话是说给江明月听的,语气已变得满是激愤,说着右手挽个剑花,左手捏个剑诀,后退两步,挺剑对江明月道:“你是乖乖受死,还是要与我动手?”
江明月受这天大的冤屈,却无处可诉,早已觉得这世上人心险恶,防不胜防,不由得心如死灰,起了轻生的念头,心想:“就让她杀了我好了,反正我活在这世上也无人关怀,受尽苦楚与屈辱,不如死了得好。”当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韩玉娇,只想着痛痛快快的受死。
韩玉娇冷笑道:“好,你既然甘愿受死,就给你来个痛快。”话声未落,长剑已急刺而出,众人屏气凝神,眼看着这一剑就要在江明月的胸前一穿而过,都是心中暗叹:“想不到韩玉娇小小年纪,出手竟如此狠辣。”
江明月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仿佛心中无穷无尽的烦恼在这一刻便消逝了一般,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双眼一闭,欣然受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见一柄利剑从外直飞而进,剑气纵横,往韩玉娇的手臂急射而去,众人纷纷退让,顾杰叫道:“韩师妹小心!”
韩玉娇大惊,只见飞剑势不可挡,立刻就要横穿她的手碗,幸而她还有些临敌的经验,在这稍纵即逝的时刻,挥剑一挡,兵刃相接,火花四溅,韩玉娇手中的长剑受到真气激荡,拿捏不住,掉在地上,而那柄飞剑受到撞击,竟然尚有余力,直往外飞去,落入一人手中,像是无形之中有只手握住了它一般,力道、方位拿捏得十分准确。
变故乍起,屋中几人都是大惊失色,尤其是看到这手千叶门的绝学“乾坤回转剑”后,更是有震撼之感,因为这剑法极难练成,不是千叶门出类拔萃的人物,根本没有这样的功力。
众人纷纷向外看去,只见门外站着沈飞、尘烟、蒋松三人,那把剑自然是落入了沈飞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