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撞他的人正是小明月,他本正在为母亲之死而伤心,无心留意他们两相争斗,他虽然不懂他们所说的恩怨仇杀是什么,但那个锦衣少年有恩于他,他实在不愿看到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什么伤害,因此哭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朝那锦衣少年看过去,眼见他受人威胁,却宁死不屈,也佩服他的胆色,心想着如何能帮一帮他,他慢慢放下母亲的身子,察言观色,等待时机,后来傅人秋举剑要砍那少年的手臂,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当时就只有他离这二人最近,几步之遥,他瞅准时机,像免子一般窜了过去,撞在了傅人秋的胸口上,把他撞出几步来远。
小明月被他一掌扇在了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痛,但他见那锦衣少年已被人救走,心下甚是满意,挣扎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小眼恶狠狠地瞪着傅人秋。
傅人秋见他这般瞧着自己,更是恼怒,怒道:“你还不服气,信不信我再赏你一掌。”右掌挥起,作势欲打。
“够了,傅师弟,身为一个名门正派弟子,你怎能欺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沈飞在背后厉声说道,走了过来,他的师弟张海风也跟着他走了过来。
傅人秋哼了一声,道:“这小子坏我大事,我不过想教训教训他而已,这跟名门正派有什么关系。”
沈飞正色道:“傅师弟,你我同为师父座下弟子,我虽比你早入门几年,但我知道在你心里,对我这个师兄一直是不以为意的,这也没什么,大家同为师兄弟,自然会有意见相佐之处,再说你的道行武艺也并不比做师兄的低,你对我有意见,也无可非议,但是师弟,师兄还是奉劝你一句,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可要认清楚。”
傅人秋听他这样说,心中甚是不服气,这位师兄的脾气他十分清楚,平日里依仗着是师父的入门大弟子,对其他师弟管教甚严,又整天仁义道德的挂在嘴边,其他的师弟碍于他是大师兄,又深得师父的喜爱,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而他却看不惯,两人经常因为一些意见上的分歧而做口舌之争,总之这个大师兄,他是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现在,又见他将平日里的那套说辞拿来教训自己,早已憋了一股闷气,冷笑道:“师兄说哪里话,我怎会对师兄不满意,再怎么说你也是师父的大弟子,我虽然平时和师兄有些不同意见,但那都是为了师门大业着想,不过师兄既然说到大是大非,我倒想问一问师兄,不知放走魔教恶徒,是对还是错?”
沈飞反驳道:“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向师父禀明,是是非非自有师父论断,但你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动手,就不是千叶门弟子所干的行径。”
他语气中对傅人秋行为的不屑展露无疑,说完就不再去与他理论,转身看着旁边的这个小少年,关切地问道:“小兄弟,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明月被傅人秋打了一掌,脸颊还在隐隐生痛,这三个人是一伙的,他对傅人秋恼恨,对另外两个也没什么好感,虽然这个人刚才一直在帮自己,但他还是暗暗生气,一句话不说,走到母亲的尸体面前,默默掉了几滴眼泪,蹲下来把她从地上抱起。
沈飞跟着他走了过来,又问道:“小兄弟,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母亲去世了,要找个地方安葬,不如让我帮你吧。”
小明月一直不愿意接受母亲去世的事实,听他这样一说,又是伤心万分,抱着母亲的头痛哭起来,哭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道:“你真的能帮我安葬我母亲吗?”
沈飞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小明月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跪在沈飞面前,说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完,恭恭敬敬朝他拜了下去。
沈飞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如此懂得知恩图报,赶忙将他扶起,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我答应安葬你母亲又不是图你回报,快起来。”
小明月道:“我娘常跟我说,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我娘死了,我无力安葬她,你若能帮我安葬了她,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恩德了。”沈飞听他说得可怜,心中恻然,摸着他的头问道:“你家在哪里,我把你娘带到你家去安葬,这样你想她了,也可以时常去看她。”
小明月看了一眼死去的母亲,凄凉地说道:“我家在很远的地方,而且也回不去了,家里闹了饥荒,我们是逃难出来的,回去了也没有亲人。”
沈飞与张海风听他说得悲惨,都是十分感触,充满同情地看着他,傅人秋则是一脸的不以为意,似乎心中的怒气还没有消除
。
张海风问道:“那你母亲有没有说要带你去什么地方,是去投奔亲戚么?”
小明月道:“我娘说要去一个叫千叶山的地方,找一位叫闻空的道长。”
三人一听“闻空”两字,都是一惊,相互看了几眼,沈飞诧异地问道:“你没有听错,你娘说让你去找一个叫‘闻空’师父的人?”
这三人之所以听到“闻空”两个字就如此的大惊失色,那是因为这个“闻空”就是他们的恩师,也是千叶门的掌门人,所以沈飞在说到闻空时也不敢直言师父的名讳,而要带上“师父”两字。
小明月肯定地点点头,看到这三人疑惑的眼神,甚是不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张海风道:“你娘是怎么认识这个闻空师父的?”小明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沈飞见这个少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想要弄清楚,就只有回去问师父了,她既指明要到千叶山找师父,那肯定跟师父有一定的渊源,还是把这个少年一同带回去为好,于是说道:“两位师弟,要想问清楚,就只能回去找师父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回千叶山。”
张海风迟疑道:“可是师父命我们下山来打探魔教的动静,这才刚下山就回去,恐怕有些不妥。”
沈飞也颇有些为难,正在思考之际,傅人秋便道:“不如这样,沈师兄和张师弟你们带着这小少年回师门,我留下来继续去打探魔教的动向。”
沈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张海风道:“可是这两年魔教猖厥,多在外面行走,师兄一个人去,若是遇到了魔教中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傅人秋淡淡一笑,说道:“张师弟不用担心,我多加小心便是,魔教人再横行无忌,我只要不露自己的行踪,他们也奈何不了我。”说完,他便略带浅笑的看着沈飞,其实他一直想单独行动,只是师父在他们临下山前再三叮嘱,一切行动要听从沈飞的指挥,更不可擅自行动,如果他不经过沈飞的同意就独自离开,到时他回到师门告自己一状,那免不了要受到师父责罚,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岂会轻易错过。
沈飞再三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个办法未尝不可,这个师弟虽然平时处处和自己较劲,但他的武功还是有独到之处的,要躲开魔教的耳目是没有问题,于是说道:“好,那傅师弟一路小心,待我们回师门把事情办好后,再来与你会合。”
傅人秋笑了笑,心下暗暗得意,抱拳道:“好,两位师弟,就此别过。”说完,转身而去。
两人看着他慢慢走远,张海风问道:“师兄,傅师兄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单独下山。”
沈飞看着他慢慢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道:“他是怕我回到师门,将刚才他的所作所为告诉师父,他也太小看我了,我沈飞岂是那种搬弄是非之人,他要去,就由他去吧。”
张海风也是笑着摇摇头,似乎对这位“傅师兄”也颇有不满之处。
当下师兄弟二人在附近用配剑砍了两根树枝,绑了一副简单的担架,抬着小明月的母亲,往千叶山走去。
一路上,小明月一直没有说话,走在抬母亲的担架旁边,泪眼稀稀地看着母亲安详的面容。他脚步不快,有时候跟不上沈飞他们的节奏,就只能一路跑着前行,此时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他早已累得满头大汗,晕头转向了。沈飞见他累成这样也要跟在母亲身边,对他很是欣赏,但他有意要考验小明月的毅力,暗中对张海风使个眼色,竟然不放慢脚步,如此疾行了一段时间,他见小明月实在有些支撑不住,再跑下去就要晕倒,才渐渐放慢了脚步,但他因此看出了这个小孩刚毅的性格。
如此走了一个时辰,沈飞怕他体力不支,就停在路边休息,沈飞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江明月,又问他了一些其他的问题,他能回答的就做了简短的回答,不能回答的就只说不知道。
休息过后,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就来到了一座山峰脚下,四周空旷无人,山花野草遍布。江明月抬头一看,只见青翠叠幛的山脉连绵起伏,像一条天然屏幛挡住了眼前的去路,正中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眼望去,上面云雾缭绕,高不见顶。山脚下空旷的青石地上立着一座高高门楼,白墙朱瓦,甚是气派,门楼居中用劲笔刻着三个大字,两边是两行小字,这些字江明月都不识得,因为他在家里从来没有念过,可以说是目不识丁。
在门楼的右边有个小亭子,里面架着几面黄皮大鼓,旁边立着四五根门杠般粗的鼓槌,门楼后面便青石台阶,蜿蜒向上,一眼便知就是上山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