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严渊还是个纯粹的刺客,他并不是只会杀人的机器,他在天杀会之中也是最为全能的杀手——上至琴棋画下至煮米吵架,几乎所有本事他都有所涉猎,并且每一样都修行到了至少不会给自己丢脸的程度。严渊的年纪不足以让他在某一方面成为大师,但是他的天才足够他做一个博物者,就算每一项只比浅尝辄止多一些,但这已经足够了。
毕竟他是个纯粹的刺客,学会这些事情仅仅是为了伪装,为了更好地融入他所扮演伪装的角色,以更好地迷惑所有人。
琴棋画一一细数过去,似乎只有两样东西,他可以称得上登堂入室、小有所成。
一个是易容术,这一项纯粹是因为兴趣,为了让他自己的女装变得无懈可击。
一个是妖物学,这一项纯粹是因为工作,为了能够潜伏进猎杀邪教的实验场,搞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完成天杀会布置给他的任务。
妖物学最终并不算是一门学问,翰林院那些老学究们谁也看不起这种东西,它最初是由茅山道人发明的玩物,以原有的山海经为基础,想对天下种类繁多的妖怪进行分类终结和研究。这东西刚刚出现的时候那帮老妖自己都没有太重视,一般只有在发现了新奇的妖怪才会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搞过这么一回事,抓回来研究研究。反倒是一些道门的一些小辈格外重视这个概念,并被天涯山的道门发扬光大,甚至还总结写了一本叫《天涯妖魔录》流传到江湖之中,给初入江湖的小白们提供了不少帮助。最终才慢慢形成了这一门学问,天涯山的道士们也靠这个闻名天下,成了道教一大门派!
严渊学的便是这门学问,其实一开始不过只学了一个半吊子,甚至还没有弄清楚妖物学的精髓,就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研究人员,硬着头皮杀了他之后便易容进去了,想一想那时候真是最容易暴露的时期。他所扮演的那位散修道人是天涯山弃徒,妖物学绝对的专家,而严渊当时最多算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萌新,要是当时研究就开始的话,他肯定是演不下去的。
所幸没有,人造神灵的实验那时候还没有开始,他得到了几天的缓冲,严渊硬着头皮将那道人的研究收藏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强行补上了缺口,然后跌跌撞撞地开始扮演起一个专家角色。严渊那小有成就的妖物学知识便是在那段时间靠着自学与天赋得到的。
而你们应该已经能够想象了,一个将严渊这种半吊子学徒当做专家咨询的实验会遇见什么样的情况和困难。整个实验一开始极不顺利,连目标的妖怪种群都难以挑选。那一次已经是猎杀邪教第二次进行人造神灵的实验了,第一次在无数专家的策划之下,仍然失败了,第二次却在严渊这个愣头青的瞎指挥下,误打误撞地成功了。
所谓“疯子思路广、欢乐多”,作为这个领域的萌新小白,严渊达成了类似的效果,靠着他那惊奇的脑洞和不断丰富的各种相关知识,竟是将各种第一次实验中所遇见的问题一一解决,最终把那头牛彻底折腾成了“神”!
但在最后的最后,实验还是失控了,所有的参与者无一幸免,只有严渊在重伤之后,被天杀会的伙伴救走,猎杀邪教第二次人造神灵实验宣告失败。
很少有人知道,严渊作为那位“神灵”的缔造者,也是亲手将祂杀死的弑神刺客。
“但是那一次实验实际上并不成功,就算没有出那个意外,神灵也不可能完成……那头牛在抵达地阶上品的时候就出问题了,预期……是不可能超越天阶的。”
“很愉快的过程,学习实验的过程很有趣,但是问题来了……就算是成为了实验的重要人物,我依旧不知道猎杀邪教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们为什么要制造神灵?只是为了制造一个‘超越天阶的神’吗?我感觉没这么简单,因为制造神灵与他们的教义不符,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做这种事情。”
“那之后,我的刺杀名单上得到了一个地阶上品的名字——人造神灵‘牛魔王’。那之后,我莫名其妙就被天杀会认定背叛,然后遭到了追杀,一直从京城被追杀到这容县。那之后,过了三年,很不容易地得到了平和的日子,但很奇怪。”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容县?在此之前,追杀我的那些杀手们一直没有下杀手,直到来到这附近,他们才频频拼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容县有这么多奇怪的地方?刘清若、崔汐瑶,甚至王侩……这些人没有一个应该属于这座偏远小镇,却又一个接一个地来到容县。”
“如果有什么将要发生的话,为什么是我?到底是什么势力试图把我逼到这座小镇?又打算让我做什么呢?”
“在看到人造神灵和猎杀邪教的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虽然还不知道幕后站着的是谁,但是我终于明白我来到容县的意义了。”
“孽缘未断犹存……但已经要到此为止了吗……”
严渊露出了苦笑。
这一刻很长,长到足够他回忆起自己潜伏与猎杀邪教的整个过程,但这一刻同样很短,短到仅仅一瞬间,剧痛就将他的精神击溃,让他的身体一软几欲倒下。
——好刀!
樱井歌的那一刀的确干脆利落,如果严渊只是旁观,他一定会赞叹不已,但如今他是硬吃了这一刀的人,所以也就没有机会再去赞扬她了。
——到此为止了。
“呼,赶上了。”
严渊身体没有随着重力砸到地上,而是被人轻轻地搂了起来,他没有精力睁开眼,但那声音听起来还算熟悉,这几天光顾着一个劲儿得听着这个声音了……
——是……阮殷?
“嗯,是我。”她笑了,但是严渊已经看不见这个笑容了,“严渊,从现在开始,你倒欠我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