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时候,是柳絮浮萍,是海面上的星星,浮游在这个世界高低左右都无所谓。
忽然你爱上一个人,她就成了你的凭依与束缚,开始有了欢喜哀愁,你失去了自由。
好像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铠甲。
“必须去京都!”流月直视她的眼眸,语气不容抗拒,“宫里三年一次的选秀,有你的名字!”
“选秀?”宋夕烟脸色骤变,“那不是有身份的小姐才能去的吗?”
流月轻轻弹掉落在宋夕烟肩头的花瓣,踩着松软的落花走向前方的廊桥。
脚下铺垫着厚厚的花片,踩在上面发出簌簌的细微声音,似是花瓣的折断声。要怎么回答她呢?京都里定下来的名字!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啊!
流月走得很慢,不时有落花打着旋儿飞落,轻轻打在他脸颊上,他稍微稳定了一下思绪,撒了个小谎,“估计是王员外搞的鬼,不过没事,相信我,放心地去往京都,我会先在那里打点好一切,到时定会让你脱身。”
是啊!流月在西山上把王泰初打了个半死,而顾管家又让王员外颜面扫地,想来定是恨她入骨的。
宋夕烟缩了缩身子,眼底里惊慌无助若隐若现,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麋鹿。
秀女?京都?皇宫?她连玉华县都没有去过。
人,多少会对一无所知的领域怀着敬畏与惧怕。
在苦难中滚打摸爬的宋夕烟,遇事从来镇定冷静,然而此刻她的心彻底凌乱了,命运之手徒然将她拽入另外一个世界,一时难以接受。
宋夕烟紧抿嘴跟随着流月的脚步,他每走一步似乎都能留下一个浅显的脚印,她迈着大步踩进他走过的脚窝,努力保持平静,“我什么时候走?你又什么时候走?”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大池塘,一池新荷含苞怒放,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雪白的落花,花瓣下偶尔冒出个小水泡,露出一圏红红的小嘴儿,是几只锦鲤浮浮沉沉,吞吐着花瓣,这里的景色果然很美啊,宋夕烟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以前不来呢?
“明天……明天会有专门接送秀女的官兵前来”
流月沿着廊桥走向池塘,心情复杂,有着深深的眷念与无奈,也有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
“我会一路护送你到县城,然后在你之前赶往京都,放心吧烟儿!我……在安平城里等着你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轻抚廊桥上精雕细琢的花鸟,低声问。
“没有!”流月不敢回头看她,视线飘得远远的,只有那样泪水才能积聚在眼中而不落下来。
此刻他对权势的向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师傅说得没错,只有站上权力的顶端,才有资格去喜欢、才有能力去爱。
风,撩起他的衣衫和黑发,那个缓慢前行的白色背影说不出的落寞,此时若从身后看她,必定也是一样的吧。
就要分别了吗?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好多事未来得及做,好多话未来得及说。
她望着前方的背影,泪水刹那决堤,肆意滚落。
原本就是没有根的浮萍,或许辗转漂泊便是她的宿命,“流月,在京都等我!”
少年停下脚步,仰立良久。
“好!”他转身走近她,抹掉挂在她脸上的泪珠。
然后从脖子上解下一根项链,慎重地给她戴上,笃定道,“烟儿,在你进城的那一刻,我定会出现在你面前!”
“嗯!”宋夕烟点点头,胸前变得沉甸甸的。
流月挂上来的不是普通项链,很沉很重,那上面坠着一颗光华流转的碧青色珠子,宋夕烟伸手摸了摸,珠子温润如水,一股湿润的暖意沁入肺腑,宋夕烟一惊,抬手想解下来。
“这一定很珍贵,我不能要!”
流月连忙摁住,轻轻将珠子置于她衣衫下,深望她:“原本打算成亲的时候再送给你……今日我便将它作为定情信物赠予你,收下它宋夕烟你今生便是我流月的人了,愿意吗?”
做他的人……当然是愿意的,只是……
见宋夕烟低着头迟迟不答话,流月伸手环住她的腰,往身前一搂,俯身逼问,“怎么?不愿意?是不爱我吗?”
“不!我愿意!”
见流月急了,宋夕烟赶紧仰起脸作出回答。
“可我是克死家人的扫把星,现在又是即将入宫的秀女,我……会把你拖入无底深渊的!”她赶紧补充。
流月剑眉微立,柔情中透着一丝霸气:“你觉得我会怕吗?宋夕烟,就算为你下地狱,我也义无反顾!”
“别乱说”宋夕烟连忙用手心捂住他的嘴,“再黑暗不堪的泥沼也一定要奋力爬出去!”
“嗯!”流月用指腹揉了揉她眉心的胎记,“相信我,一定会有个美好的未来在等着我们……”
※※※
第二日,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
流月双手抱胸斜斜倚靠在土屋门框上,阳光勾勒下的侧脸,坚毅且动人。他静静注视着心爱之人收拾行李。
宋夕烟坐在小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她低头把旧箱子里的衣物倒出来,露出底部那个夹层,轻轻推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
一层层揭开之后现出里面的东西,流月默默望过去,在屋外光亮的照射下,能清楚地看到那是块经过岁月沉淀的古玉、浑厚大气内蕴光华,纹路怪异玉质极佳,看着不像中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