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的大牢之中非常闷热,和外界凉爽秋风不同,这里仿佛是一个大蒸笼。
里面的人很多,全都是衣衫破烂,污头垢面。有些人眼神呆滞,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有些人兴致勃勃,仿佛是这里的常客,来到大牢中仿佛来到了家里一样。还有些人正是百姓所说被冤屈捉进来的肥羊,面色凄苦又带着希望,等着家人拿钱赎人。
唐粥甚至还看到伏元离开时对着里面几人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那些人便向唐粥投来了善意的目光。
太平道的基础力量还真是雄厚,哪里都能遇见同志,颇有种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感觉。
只是这场景有些尴尬,唐粥回了一个眼神便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嗡!
啪!
嗡!
啪!
天知道这牢房之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蚊子,已经落霜了还不舍得放过人类。不一会儿,唐粥的额头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包,又红又痒。
当唐粥正在中山大牢里喂蚊子的时候,伏元已经见到了那位中山小黄门张章。
只见他扫了一眼伏元送来的一堆银钱,先是双眼放光,然后满脸堆笑,对伏元简直像对待亲爹一样,开口道:“
爹!
不!伏首领!
伏首领您真是客气了!太客气了!”
看着这小黄门的凄惨模样,伏元心里直想笑,但是面色上却是恭恭敬敬。
张章这小黄门也是花钱孝敬宫里干爹买来的,一群国小黄门之位花了三百万钱,首付五十万,余钱分十年还清。要说这还是内部价格,陛下恩典,只需要每年奉上二十五万钱便可以了。
只是不当官不知当官的苦啊!
他到了地方上才知道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捞的。
狼多肉少,各地官吏盘根错节,他辛苦一年也就堪堪混个二十万钱。这点钱连上交陛下的例钱都不够,更何况自己可不是单单为了给宫里捞钱的,他也是有追求的。
想到这里,张章看向伏元的眼神更加热烈了,想不到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混混头子竟然这么有钱。
把钱一搂,直接将五万钱抱在怀里,想想有有些不好意思,再放回案几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钱袋,拍着胸脯开口道:“伏首领有事便说,这中山国内,没有咱家办不了的事!要知道,宫里封了列侯的那几位可都是咱家的干爷爷!”
说起这几位大宦官,张章一脸兴奋,面露神往,恨不能大吼一声“大丈夫当如此也!”
伏元在一旁连连附和,然后也不提唐粥之事,只说些闲话。说着说着便落下了泪水,提到今日县尉武瑞来查验户口人数,自己收留了几位士子,结果害得他们受了牢狱之灾。
“武瑞他哪里是在羞辱那些士子啊?这是在羞辱我等啊!也是我等高攀,似我等鄙贱之人,本不配招待游学士子?若是当日他们留宿名士豪门之家,定然不会遇见如此刁难!”
伏元眼角落泪,直拍大腿,仿佛是在为自己的身份哀叹,嘴中句句不离“鄙贱”二字。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鄙贱”一词,张章便下意识地看看胯下,脸色嗖得一下变得如同秋柿子,外红里嫩,一戳就破。
自从割了这玩意进宫,“鄙贱”这一词就再也和他们脱不开关系了。什么是鄙贱,他们就是。
啪!张章拍案而起,案几被震得几乎翻倒,上面的银钱也哗啦啦掉落下来。若是平日,他必定心疼得四处收拾,然而此刻怒火熊熊的他,哪里顾得了这些,心中尽是他人对自己这残缺之人的鄙视和奚落。
他咬牙切齿,仿佛要将所有鄙薄他的人都吃了。
“武瑞匹夫!好大的狗胆!竟然无故缉拿朝廷士子,这还把我大汉的江山社稷放在眼里,还把陛下放在心上吗?这等混账,哪里还能留任为官?我······我今日定要为民除害!”
伏元眼角含泪带笑,面容诚惶诚恐。心中大乐,这事成了!
······
“各位!说起这大贤良师张角,那可真是妙手仁心,神通广大。不说别的,便是他那些弟子,也是个个活人无数。
我冀州境内恒山一带多山多障,他们却偏偏在那里开辟荒田,担土平山,生生开出了无数良田。
而且恒山有神医华佗坐镇,任何疑难杂症都可药到病除,瘟疫之害也侵扰不到他们。
有良田,有神医,再加上神灵庇佑,这恒山上下百万人活得那才叫人过的日子!”
蚊子要吃人,睡是睡不了了。唐粥便免费为恒山做起了宣传,周遭的犯人皆伸长了脖子听唐粥讲述外面的世界。随着唐粥娓娓道来,众人都沉浸在了恒山那梦幻般的世界里,连周遭的蚊子都无心驱赶了。
于是乎,原本烦扰唐粥的蚊子,此刻瞄准了众多囚犯,一个个喝得脑满肠肥,晃悠悠留下一个鼓起的大包离开了。没了蚊虫烦扰,左宗年甚至能够在这种环境之下呼呼大睡。
“若是我等能够在恒山定居,便是活过一月也值了!”
一人开口,其余人纷纷点头。这就是他们的心声啊!其中,那些本就属于太平道的囚徒更加面色激动,与有荣焉。
众人正沉浸在理想国之中,忽然便听到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