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互相看着对方,仿佛安静下来就可以让时间凝住。
渐渐的,我发现他的脸上结出一层薄薄的霜,额头还嵌着几颗小小的水珠,整个躯体就好像冰块马上融化掉一样。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果果,照顾好自己。”他轻声细语地嘱咐着。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有点心酸。他的身体时时散发着有清凉的冰冷,貌似身处极低温度的冰窖,和他面对面坐着,让我有些冷到发抖。
“为什么只有一个时辰呢,你可以再多呆一会吗,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聊呢。”
“从阴间来人间关于时间方面的规定,我没法和你解释的太清楚,现在我的工作决定了不能长时间逗留在人间,最主要的是,我们这样长时间近距离相处,对你是没好处的。我是鬼,你是人,人鬼殊途懂吗?你能看见我,耗的都是你自己的阳气……”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急不可耐地回应道:“我不怕我不怕,从小我就听神婆说过,我有一种特殊的“阴缘”,鬼是不会轻易伤害到我的。”
“哈哈哈哈,傻丫头!”阿ng显然认为我在痴人说梦,不再接着我的话茬说下去。
接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绳结,示意我伸出手,系在我的右手腕上。
细细的红绳,中间有一个圆圆的白色玉石,看上去细腻通透,颜色鲜阳纯正,平滑有致,我好奇地望着他,他只是笑笑。
然后,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果果,我要回去了,阴间在统计本月的死亡名单,上级最近抓的严,我的任务蛮繁重的。”
“死亡名单?就是我们每个凡人的生死簿咯?你能看得到吗?”我一脸疑惑。
“看到是能看到。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小差事只能无条件服从上面的决定,不可以稍有闪失,所以即便看到也不能扭转乾坤。哎,说来都不容易的,人从生到死整个流程很繁琐,而且最近阴间各部门架构重调,有点乱。”他怂了耸肩。
“那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我接着问。
“我是在阴间生死簿体系下的一位官吏那里做助理,职责范围是华南区的四大地域,专门负责意外死亡一个月内之死者的善恶定性及流向安排,超过这个时间点的意外事故人员,另有几个同事去负责跟进。除了我们以外,供使唤的见习小鬼差有很多,他们通常负责一些具体死亡信息的汇总和登记。
“你是负责给一个月内死去的人定性善恶的,这个东西怎么定性?万一审判的时候他们在说谎怎么办?
“鬼差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听到也能看到肉眼所不能听到、看到的东西。其实每个人的头上都发出各种颜色的光,其中红、黄、白色为善心慈悲,黑色或暗色则为罪恶深重,对此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定性自然没有那么复杂。
若人的思想随起随灭与他的作为关系甚微小的,阴界不会去详细记载,但若心怀鬼胎付之于行动,则罪孽就很清楚了。我曾见过很多犯罪的鬼魂极力为自己辩解,但通常将犯罪记录给他们看时,就会俯首认罪。”阿ng认真地说道。
“哇,听上去和电视里面演的好像哦,真想和你一起去阴间看看!”说着我便浮想联翩,想象着阿ng的工作日常。
“呸呸呸,别瞎说,下地狱不是儿戏,你真的下去,不就意味着你和我一样,是个死人了?傻瓜,以后不准胡说八道哦!”阿ng声音虽然有些大,但一点都不凶,不知道他作为鬼差忙于工作的样子是不是如此。
“哦,知道了。”我嘴上应和着,心里仍觉得十分好奇。
“对了,刚刚给你带上的红绳玉石,你一定要记得……”
倏地一下,就像一道光力极强的闪电从眼前一晃而过,尤为刺眼,当我再次睁开眼睛,阿ng的魂魄已经消失不见。
记得什么?阿ng呢?怎么消失啦!大哥,你总不至于这么就走了吧……
哎,我直挺挺坐在那呆了几分钟,才得以确认他真的是走了,哦不,是化作尘埃飞舞在一呼一吸的空间里,随着咖啡升腾着的热气,一并飘荡在午夜的咖啡馆,不知踪影。
路灯寂寥的街面,午夜咖啡馆的空气冰凉沁人。虚幻又有迹可循,美好似乎就像霎时的亢奋,愉悦不过仅游走于瞬间。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端起杯子,把剩下的小半杯咖啡喝下,定睛一看,我去!杯子里的咖啡竟是血淋淋的红色液体,黏糊糊的!!!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晕死,一时间浑身没有力气,瘫软在海绵一样的漩涡里面,挣脱不出来,不停地向下陷进去,像从很高的地方一步步走向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