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江濯,不怒反笑,像个老朋友似的:“这不是北鹭山的江四公子吗?真是好久不见,请问你贵步临贱地,所为何事?”
江濯负起手,也笑着回答:“原来这是你的地盘?失敬失敬,我还以为这是饲火族的属地。”
两个人在这阴森林间谈笑风生,若不是早知道他们有仇,只怕还以为是两个久别重逢的真朋友呢!
景纶说:“你说得倒也没错,这里早些年确实是饲火族的属地,可如今嘛,这里已经归我了。”
此话一出,满地的白骨都嚎啕大哭,像是被戳中了伤心事。江濯侧耳听了片晌,煞有其事地说:“咦,这里真是你的地盘?怎么我听这些朋友又哭又闹,非要骂你是‘贼寇’呢?”
这里有上百具骸骨,个个都在哭嚎,他哪里听得清具体?不过是在借机嘲弄景纶罢了。怎料景纶听了,不禁眉飞色舞:“骂得好,贼寇,哈哈……我的确是个贼寇!你知不知道,什么君子,什么名士,其实都不如做个贼寇痛快。”
天南星斥道:“你胡言乱语!”
景纶说:“我可没有胡言乱语,不信你问问这位四公子,他是个君子,还救过名士,可结果怎么样?反害得饲火族死无全尸。”
他果然狡猾,片言只语间,就把自己设计杀害饲火族一事全推到了江濯头上,仿佛是江濯逼他杀人的。
江濯感慨:“论口才,你与景禹不分伯仲,可论邪性,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景纶拱手:“客气,客气,我看论奸猾,你才是天下第一。说起来,当年要是没有你,又何来今日的我呢?我该请你喝一杯茶的。”
言毕,林间阴风乍起,四周簌簌掉起落叶。只见数道黑影从地下爬出,抓向他们的脚踝!江濯折扇一开,喝道:“焚灰!”
业火以他为圆心,骤然蹿起,把胆敢伸手的黑影烧了个七七八八。
景纶说:“哦,这就是‘冥扇幽引’?四公子,时意君果然很疼你,连供奉艽母的神木也能砍了给你做扇子,这要说不是亲生的,谁又能信呢?”
这话犯了大忌,因此他话音刚落,天南星的剑就出鞘了。寒光倏现时,安奴在地上喊道:“糟了!糟了!江兄,快拦住她!”
果不其然,景纶看剑锋逼来,也不闪躲,只将骨笛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那笛声喜庆,从黑夜中唤出另一股力量,把天南星的剑格在了身前!
原来景纶自身的修为并不强,他真正厉害的是“偷”,不论遇见怎样的对手,他都能从对方那里偷到招式和灵能。因此他每每与人对战,都要先用言语刺激对方,逼对方先手。
江濯却不着急,语气闲适:“小师妹,他是骗招的。”
天南星中了计,反而挥剑猛击数下,只听剑身“兵、兵、兵”激响,都被那股力量给挡住了。常人打到这里,要么后退要么气馁,可天南星不仅不退,还要道:“有意思!”
她追逐剑道,时常缺个对手,
如今碰见一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连眼神都变凶狠了。两股剑气撞不休,割伤了景纶的衣袖,他也没想到,今晚第一个招惹的,居然就是个剑痴!
江濯从旁为洛胥介绍:“其实论剑法,家里最差的就是我了。”
他这是自谦之语,不过天南星确实天赋异禀,她跟李象令一样,也是八岁通神。不过不同与江濯和大师姐,她的剑,是江月明送的。这把剑名叫“碎银”,上刻日神赦罪的铭,杀鬼有奇效。
景纶连连后退,把骨笛一取:“兄长!”
黑雾登时出现,从他背后绕出来,如同一群黑蛇,在林间四散铺开。阴风大作,几l个人的身形立刻被吞没,周围的光线消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景纶说:“出来!”
他似乎还带了鬼师,因此,黑雾中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数十人的脚步声。安奴的双眼是火,还能见物,便朝黑雾里一扫,给他们通风报信:“来了好些鬼师,像是要布阵,你们小心……”
这个“心”字还没说完,他就被景纶一脚踢飞,“嘭”地撞到了树干上!景纶道:“要你在这里饶舌,滚!”
江濯竖起折扇:“你为难他干什么?杀你兄长的是我。”
景纶说:“哈哈哈……不必你说,我可是日日都记得这件事!当日没能杀了你,真是好大的疏忽。”
这时随他而来的鬼师已经暴起,江濯连避数步,折扇“啪、啪”两声,便将刺到面前的兵器全都打开。
景纶道:“我如今得了一种病,见不得别人高兴,别人一高兴,我就会难过,因我兄长死了,我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为他哭丧。可是你知道吗?我杀了好些人,他们全都解不了我的恨,因为我最想杀的就是你,江濯!”
江濯说:“于是你就把他的骨头挖出来,做成骨牌、骨笛?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太感人了。”
景纶摸着那支骨笛:“骨头算什么?兄长的头我也保留着,他日夜陪伴着我,从没有离开过。我每次吹起这支骨笛,都会想起你,我想了无数次,要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