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舒乔烧得迷糊,中间有一段是处于意识涣散的状态,她只依稀记得陆以牧一路上抱着她跑来跑去,以及扎针的时候有点疼。
后来她应该是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她第一眼看见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第二眼看见了一滴一滴往下掉的吊瓶,第三眼看见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第四眼看见了坐在旁边椅子上睡着了的陆以牧。
张舒乔恍惚了好一阵,慢慢记起今天之前发生的事。
床头柜的手机显示已是清晨六点半,天已经彻底亮了,窗户旁是一地曦光。
陆以牧坐着睡觉,双手抱臂,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T恤,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到了地上。张舒乔想走过去帮他把衣服捡起来,奈何被手背的针管给牵制住。她没办法,只好轻轻叫了一声:“陆以牧。”
陆以牧没睡熟,听到声响立刻睁眼,见张舒乔坐起来,他赶紧走过来:“醒了?人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说着开始用手给她测温。
张舒乔摇摇头:“烧应该是退了,但我全身汗津津的,不太舒服。”
陆以牧看了一眼她满头的汗,头发全粘在一起,脸本来就小,现在毫无血色苍白的可怕。想想昨天她妆容精致神采奕奕地去相亲,今天却像个小苦瓜一样被困在病床上,陆以牧心里的酸涩难与人言。
张舒乔烧糊涂的时候一直念叨着“都怪你”“讨厌你”,一路上不断哼哼唧唧,想来肯定十分难受,陆以牧听在耳里,心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我给你打水,你稍微擦一下。”
张舒乔摇头:“不用了,我还是等等回家的时候再洗吧。输液还要多久?”
“这最后一瓶了。”
“最后一瓶?”张舒乔抬头看了一眼那减少得很慢的液体,“我总共打了几瓶?”
陆以牧一脸心疼:“三瓶,前面你的体温一直降不下来,针管一拔就又上去。”
对此,张舒乔丝毫不知情,所以她感到惊奇:“这么夸张?”
陆以牧没接话,沮丧地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立正挨训。
“我的错。”陆以牧的目光停留在她手背的针管上,“对不起。”
陆以牧的无措和自责肉眼可见。见他这个状态,张舒乔心里也不是滋味:“没有啦,谁能想到我这么弱不禁风,淋个雨都能进医院...况且,是我主动陪你一起淋雨的,又不是你非拉着我一起,对吧?”
陆以牧没反应,张舒乔又说:“之前我是开玩笑的,没真心怪你,而且...你昨天也抱着我一路奔波,然后又守了我一晚上,所以,不必自责,两清啦~”
陆以牧笑得很勉强:“这怎么两清?你这么好说话容易吃亏的。”
“就当我让着你,吃点亏就吃点亏吧,答应了你姐姐要好好照顾你,就不能食言。”
听到这话,陆以牧眼里闪现些许失落,他试探性开口:“我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别人无关吧,难道你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我姐让你照顾我吗?”
“倒也不能这么说。”张舒乔思忖着,“一开始确实是这样吧,现在...”
张舒乔突然停住。
“现在...?”陆以牧的黑眸重新染上光亮。
张舒乔认真想了想:“现在觉得呢,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性格沉稳、懂得感恩、会照顾人,这些都让我觉得,你值得我对你好。”
“就这样?”
“嗯,就这样。”
张舒乔的话在陆以牧脑子里过了两遍,片刻,他释怀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张舒乔没听明白:“什么努不努力,我没听懂。”
陆以牧似有若无地勾勾唇,伸手搭着张舒乔的头顶,轻拍两下:“没关系,你以后会懂的。”
张舒乔第一反应不是这举动多暧昧,而是惊叫着躲开——
“喂!我头发很油!”
*
因为身体还很虚弱,张舒乔请假一天在家休息,陆以牧有比较重要的专业课,所以把她送回家后,陆以牧又折回学校上课。
分别前,张舒乔很担心地问:“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今天还一整天满课,能撑得住吗?”
“放心,我没事。”陆以牧说着,又温柔地来了一记摸头杀,“在家等我,我晚点结束来找你,给你做饭吃。”
张舒乔皱着眉躲开:“你今天怎么回事,总摸我头,没大没小。”
陆以牧目光深邃,语气放缓,声音温润得好听:“等我回来。”
陆以牧走后,张舒乔又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午饭都没吃,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
睡完这觉,她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后知后觉有点饿,打开冰箱发现里边空无一物。张舒乔找了一圈,最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一袋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已经过期的面包。
在饿死与拉肚子之间,她选择赌一把。
撕开包装,刚想开吃,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