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稍怔,“真好啊。我也会做梦就好了。没关系,你帮我见吧,然后告诉我跟画上的像不像。如果梦里还能交谈,告诉她,”她顿住,鼓足很大勇气似地,
“我很想念她。”
竞庭歌怎会说这样的话呢。
从前的阮雪音也不会有今日表现。
许多事都改变了,又似从来没变,原本就是那样的。
但这番对答真像在告别,阮雪音很不喜欢。“去吧,我等着你。必要时我也会出现。”
她换了语气,终结掉仿若离别的气氛。
“好。”竞庭歌抽手。
“想清楚了么?”阮雪音仍不撒手。
竞庭歌笑:“想清楚了。再拖下去真打起来了。”
话音未落,慕容峋的声音远远传来:“时辰已至,请吧!”
两人忙回头,未见兵马动。
——这是要,单打独斗?
阮雪音松手,竞庭歌便大步迈出去。
棉靴踩踏冰雪的声音在暗夜光明里响起,因刻意,格外清晰。
阮雪音抬头望周遭高木,轻问:“这树好上么?”
阮仲和纪齐皆点头。
“那上去吧。”
阮仲遂看好位置,带着阮雪音飞身而上,纪齐随之跃至旁侧一棵,比邻各据。视野至高至阔,足将以坡上湖为中心的方圆几十里瞧清。
绛紫的竞庭歌踏入整幅静止的画面,惹原本静止处起涟漪——上官宴和慕容峋同时转头。
“大半夜不用睡觉?”距离不近,她走得不快,至少到目前为止,是笔直朝着正中央,瞧不出偏向。
冰冷的空气凝结有顷。
“你应该睡。”上官宴微笑,朗声道:“回去吧!”
“任何时候动手,早或晚,只要是此回合,都必会让顾星朗渔翁得利。”竞庭歌加快步子,“所以你们也得回,跟我一起。”
“那你要劝他。”上官宴看慕容峋。
“事已至此,他不会放我离开了。纵一时放过,此后必定追讨。”慕容峋沉声向竞庭歌,“咱们要重返苍梧,终须一战、一赌、一次历险,今日就是最佳机会,天时地利人和。”
“可这赌里,还有大蔚的前程!”竞庭歌高声,“只要你们不相斗,顾星朗就什么也做不了!”
越来越近,必须做出选择,她缓步二三,再次疾走,是往北,上官宴的方向。
“歌儿!”慕容峋急声。
她径直上缓坡。
“竞庭歌!”
“放心!”竞庭歌大声答他,“堂堂上官大人,不会拿我要挟你!”
说话间已登顶,冰雪间是蜿蜒的足印。
那湖果然狭长,隔南北双方如天涯两端。没有结冰,却也不冒热气,阮雪音料想水下该有热泉之眼,只因湖太大、湖面太冷,封存了暖热。
水上真有白鸟,比粉鸟小,乍看似鹄,却有尖细而殷红的嘴,头顶一尾飘逸的羽,如船上孤帆——样貌美,姿态更美,慢悠悠漂浮,将天地都染得静谧。
如此良辰,不该打架,更不该见血。
竞庭歌已走到了上官宴近前。“我带他离开,从此销声匿迹,你便不再追讨,一别两宽。”
上官宴笑意仍存:“当年就是这样的。可你们卷土重来了。”
竞庭歌深吸一口气,睁眼说瞎话:“此番北上寒地,只因小雪手握河洛图残页,我也确实见过神光,山居太久,好奇心作祟罢了。”
上官宴眯眼眺对岸,“可他不这么想。”
“他想多了。”竞庭歌快声,“方才提议,只要你答应,我即履约,决不食言。”
上官宴复转头看她,“竞庭歌岂是说履约就履约之人?我亦非良善,此时答应,过个一年半载突然追讨,又当如何?”他轻轻叹,反手自腰间抽出折扇,慢慢摇,
“咱们几个,多年斡旋,谈判往复,够了,乏了;终于山顶相会,便不要纠缠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