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鸟左右晃动一回脑袋,似是摇头,然后发出一连串清越音节。
竞庭歌听罢长吁短叹,最后泄气道:“罢了。若不是我开了头,她也不会有这份心思。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思忖片刻,犹是不甘,
“她到底为何要这么帮顾星朗?如此人情,日后可找我换多少事情,就这么用了?”
那粉鸟似乎困得厉害,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摇一回头。
“你也不知道。”她垂下眼帘略思忖,忽正色,“她爱上顾星朗了?”
粉鸟挣扎抬头,一双小黑眼珠子十分无语看着她,发出了几个音节。
竞庭歌松下一口气,“既然见都没怎么见过,她这是为谁卖力呢?她是去借东西的,谈判筹码足够便可。这么费劲的案子查它干嘛?”
便在她絮叨不平之际,数千里外的霁都皇宫内,阮雪音已经躺下安置,然后连打了两个喷嚏。
所以鸟儿已经到达苍梧,并且说完了该说的,时间正好。那丫头应该正在碎碎念。
她无声笑起来。
她不喜欢竞庭歌以物易物、以事易事、锱铢必较之行状,但如今看来,有规矩总比没规矩强,至少要紧时刻能派上用场。
云玺照例睡在暖阁,与寝殿连通,隔了小段曲折距离。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几乎从早到晚一刻未停。先是阮雪音造访披霜殿,两位夫人密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午后她往挽澜殿回话,君上倒淡定,但很快便让涤砚来传话,吩咐了好几件事;入夜瑜夫人上月华台,又是半个时辰,而她也看到,瑜夫人来之前,先去了挽澜殿。
还有傍晚那会儿,瑾夫人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也才过去不到三个时辰,所有细节尚留在脑子里。彼时她随阮雪音正从折雪殿往月华台,廊下那些六月雪已经开得极好,远远望去,真有雪落长街之感。便在这颜色极少、甚至有些清冷的画面里,突然荡出一抹绛紫轻纱裙裾,同色刺绣滚边随起伏的裙裾向空中激扬,像是凭风而起的涟漪。
“珮姐姐。”阮雪音尚未来得及以平礼见之,便见对方施施然一福,音色甜糯,语气亲昵。
后来她才知道,上官妧无论对谁说话都是如此,这甜糯嗓音、亲昵态度,就像一件历经打磨的兵器,为着某些用途,苦心孤诣经营了多年。
“瑾夫人。”阮雪音回礼,不大习惯这种亲昵。
“自姐姐入宫,一直想来拜会,总是不凑巧。上个月宫宴本想同姐姐叙话,无奈座位离得远,姐姐又提早走了。今日遇见,总算能说上两句。”
阮雪音不太适应这些名门闺秀一套一套的场面说辞,但既然入了宫,总要应付过去。
“我在山里生活惯了,不太懂得与人打交道,失礼了。”
“姐姐是七窍玲珑之人,这些事情,稍加学习便能做得很好。说起来当年竞先生入苍梧,也不大习惯与人周旋,可没过多久便能在诸王与群臣之间游刃有余了。”
上官妧是蔚国当朝相国上官朔之女,与瑜夫人纪晚苓、珍夫人段惜润一样,都是这一代青川大陆上著名的美人。自对话开始,阮雪音一直不动声色打量她,长而浓密的眉与睫毛,一双桃花眼,还算白,双唇饱满,色如激丹。居然是妩媚艳丽挂的,名门闺秀里,这种长相倒少。
她思绪轻转,对方也在打量她,从上到下,很是认真,最后视线落在那两道红痕上。
“不过姐姐,”她顿一顿,似在措辞,然后上前半步,以近乎耳语的低声量问:
“你真的是阮雪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