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和往常一样,默不吭声,常河虽然好奇,但他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既然不愿意说,倒是不便一问再问。

其实常河要表达的意思一点也不艰深,若是不明真相,那么便无自我,想人类明几千余年,却不知这个世界如何构成,那些英雄义举,那些儿女情长,包括愤世嫉俗,到底有没有意义?犹未可知。在这一个层面上,那些充斥着人类历史里的热血与愤怒未免显得可笑。

但凡是有一些境界的高人,对待这个谜一般的世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一种是不去干扰世界的运行,彻头彻尾的做一个旁观者,隐士,游云便是这个态度。

而另一种态度则是穷极一生也要追寻那拨开云雾的那一天,这是积极的态度,但却被很多人认为是妄想窥视天公的秘密,是大逆不道之举。不过这样的人也不少,类似庄了然、阿乌那样的科学家,还有一些靠着武力不断强大自己的地位,从而跻身于更加接近世界真理的群体的人,比如常河和顾仁这样的强者。

而剩下的人,不管有多么的可爱,用常河的话说,不过是一些热血上头,傲慢无比的愚蠢少年罢了。

就好像庄周家族世世代代缺少少年意气,便是因为过早的见了世面,格局大不一样,不屑于参与世事,更多的是体会人生,像纪少瑜这样阴差阳错下奋起斗争的后代,可谓少之又少,但即使是纪少瑜的斗争,也是走得极稳,中途经历迷失、茫然失措,即使是如今,纪少瑜都还不能放开手脚,就是因为不知路在何方,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何物。

多少人的命运都是如此,常河也是。

“长河真人,别说话,苗三听不到我的声音。”

就在常河还沉浸在往事之中时,他的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清脆无比的女子声音。

常河大惊,转头看去,四下却是无人。

“长河真人,不要惊慌,否则会被苗三看出来的。”这个清脆的声音像银铃般在常河耳边摇响,听起来极其无害,还有些童音的感觉:“我是姬家的人,叫做姬小金。”

要是纪少瑜听到这个名字,必定眼前霹雳狂闪,脑中嗡鸣,这就是当时在梦仙葫小世界中从未见过的姬小金,姬昆的大女儿,姬小银的姐姐。

至于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恐怕只有姬小金本人才能够知晓了。

刚才在冥王岛的传送暗室里,给纪少瑜打开门的那个女鬼王便就是她,料理好了所有鬼王之后,敲晕了完颜复和刘清竹,正准备走出来,却正好看见纪少瑜和常河联手大战冥王的一幕,于是运转起了一招“万花丛中”,那是隐匿身形的古老神通,硬是让几大高手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直躲到了现在才出来和常河对话。

常河内心一震,看着往冥王岛中央徐徐走去的苗三,却是不敢吭声。

姬小金的声音又在常河耳边响起:“将你想说的话组织成句子,在识海里拼凑出来,对于长河真人来说,不是难事吧?”

常河微微点头,按照姬小金的方式做了一遍,问道:“姬家有何吩咐?”

常河的元武界就是姬家送予的,而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都在与姬家作对,对于姬家,常河心中一直有亏歉的心思,所以此刻非常恭敬。

姬小金微微有些吃惊,道:“长河真人不怀疑我的身份么?”

常河道:“万花丛中,姬家女子隐匿之术,男子隐匿之术叫做大音希声,不知常河说得对否?”

常河与姬家打过几次交道,对于这无比神奇的隐匿之术当然非常在意,并且尝试过模仿,却一窍不通,想来是家传神通,不可学习。

姬小银咯咯笑了几声道:“嘻嘻,那倒是省了不少事,我是代表姬家来请长河真人做一件事情的,可能与常河刚才许下的偌有一些冲突……待我说来,长河真人听完,自己做决定便是。”

常河点头道:“好,请姑娘明示。”

姬小银郑重说道:“我必须要说,姬天之梦的确是囚禁天外妖仙的法术,我姬家老祖想拜托长河真人阻止苗三和纪少瑜融合原生梦境。”

常河微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当然知道姬家一直支持姬天,毕竟,他们是姬天的后代,可是姬天之梦是封印上苍邪物的说法,也只是一种说法而已,庄了然又道姬天之梦是封印九种人类祖先而创,孰真孰假?他已经纠结许多年啦。

常河问道:“不瞒小金姑娘,常河糊涂在真假之间,要是姑娘此行有说服常河的证据,常河反而感激不尽。”

姬小金道:“我家老祖想问问常河,在这个世界生存,可有囚禁之感?”

常河默然摇头:“常河一向自由自在,自是没有被囚禁的感觉。”

姬小金喜道:“那便是了,真人又何需犹疑不定?”

常河道:“小金姑娘,方知天生聋哑之人不知琴瑟美妙,自小被囚之人不知自由滋味。”

姬小银沉声道:“长河真人的意思是,无论我拿出什么证据,长河真人都不可能相信我说的,定要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的样貌?”

常河道:“你们姬家对我有大恩,将我送往中原少林,赠我元武界,一路扶协,常河万死报恩,可是,这个世界的隐秘,常河怎么说都要亲眼看见,才能瞑目,待此事一结束,常河定然自尽以谢姬家,老夫一言九鼎,绝不失言。”

姬小金见常河信誓旦旦,话说得有些大了,可见决心已下,难以说服,不由得有些心急,又说道:“那么,我若是有办法现在就带真人面见姬天,真人亲自询问,可否打消真人的疑虑?”

常河眉头一蹙,脑中轰鸣,能够见到姬天?这是他两百多年来,心中最期待的事情,没想到姬家居然可以和姬天联系上,诧异道:“姑娘真能将老夫带到姬天面前?”

姬小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郑重其事道:“我没有权限,需跟族人商量,不过,若是真人见得姬天先祖,可否完成我们姬家拜托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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