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无可记录之灾
凡娜莎看得出来现在的墨尔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画家,或者那个徘徊在窝棚中,靠着施舍与捡拾维持生命的疯子,他那双眼中所涌动着的可怕光芒,是理智与疯狂的绝对交融,现在的他,即使是如同凡娜莎这般曾见证过无数的灵媒也无法看透,她只能感受到那种无休无止的癫狂力量在墨尔的身体里穿梭着,回荡着,它们随着他的呼吸而涨落,它们因他的情绪而激昂。
“你说的没错,先生,我确实已被抛弃,就在我找回自己的一瞬间,先生,我已被抛弃。”灵媒的手指抚摸着石碑,抚摸着那充满鳞片与触手的怪异雕像。
“虽然我知道这毫无作用,但你,先生……”灵媒收回手指,在那灯光的照射下,她的眼就如同秋水明亮。“你真的了解那使你归来的东西是什么吗?”
“吾为先驱,女士。”
墨尔笑着,那眼神流露出的,是任何人都看得到的轻蔑与疯狂,他在轻蔑什么,是在轻蔑生命的渺小,还是凡娜莎那无助又可怜的自救?那盏明亮的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那些怪异的生物,凡娜莎看到它们的眼中正泛起嗜血的光芒。
“也许我们的谈话应该到此为止了,女士,我想我们已经说的够多了。”
墨尔看起来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缓缓的,将自己的身体退入到那灯光渐渐无力照射到的黑暗中,那黑暗侵蚀着这里脆弱不堪的空间,它的领地每扩大一分,那些可怕的生物便靠近凡娜莎的身体一分,凡娜莎看着那些尖牙利爪,与顺着墙壁扭动滑落的触手,她们带给凡娜莎的,是久违的绝望,她又想起当初那个小女孩费尽一切力量来到那窗户前所看到的事情,她想起那树林深处堆满腐败气息的落叶,想起那天昏暗的夜,与被寒冷包围的自己。
“或许只有奇迹才能拯救自己。”凡娜莎想到,可就算祈祷,她又能向谁祈祷呢?她早已摒弃了自己全部的信仰,她绝望的闭上眼,迎接那属于自己的,最后的命运。
灾难,总是悄无生息的降临,即使所有人都在尽可能防御着,避免着那可怕的迷雾,即便如同几天前的那些诡异到难以想象的案件不再重演,原来与真正的绝望相比,那些都只是不堪一提的小事而已。
我手上的资料都不足以正面描写这次的灾难,为了出版的原因,我也不会过于细致的去描写那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想说,很多人永久的沉睡在了我现在所站立的土地,那些人有可能是丈夫或者妻子,父亲或者母亲,女儿或者儿子,就连幸存者也不愿意去谈起这次的灾难,那似乎已成为了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其中,同样包括了莫索先生,因为多次加班的原因他申请了一次不短的假期,那本来是很难被通过的,但鉴于最近所发生的怪事对于每个人精神所造成的影响,这项提议被通过了,并且保证这次的休假将不会影响他们的薪水。
当那灾难发生时,他正在为妻子整理着行李。事实上,在那次谈话之后,他们的女儿并不希望搬家,就如同他们有着放不下的事情一样,他们的女儿丽萨同样有着自己的想法,当然好在最后莫索与玛莉还是说服了自己的女儿,特别是在得知那个男孩也准备去他们要去的地方发展之后,一切就变得水到渠成了起来。
“我会为这栋房子物色一个好的买主,它会值一个好价钱的。”莫索一边将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卷好,一边想着自己当时所说的话,事实上他知道短时间内将这座宅子卖出去是不可能的,特别是这座小镇发生了如此多的怪异事件之后,想在这个时候卖出宅子简直就是不可能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等到事情过去之后再回来,祈祷着这座老房子不会因为雨水而塌陷或者被流浪汉或别的什么生物占据。
老旧的唱片机在播放着一首五十年前的歌剧,那唱片还是他与玛莉恋爱时为他选择的生日礼物,他很喜欢这部歌剧,可唱片机却实在有些旧了,它已经无法自由的调整声音,只好保持的大一些的声音继续用下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而是所听到的童话故事,那说的是一只机械做的,镶满宝石的百灵鸟,因为国王的长期使用而不堪重负的故事,具体的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
“愚蠢的国王。”他自言自语道。
小镇的不安情绪已经很久了,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警局已经向上级发送了多次如同“由于不可抗力的天灾影响,希望尽快遣人疏散居民。”这样的电报,还在末尾都加上了“越快越好”这样紧急的句子,可那些电报都没有得到回音,也没有装载物资或将人送走的卡车从外面进来,这使得每个人都愈发的急躁起来,那些传言也同样随着焦躁的心灵传播起来。
“也许外面也出事了,也许那些怪物已经将外面全部占领了。”如同这样的想法徘徊在每个人的脑子里,莫索也不例外。
可人是好奇的生物,他总要去亲眼见证一些事情,他这样想着,而时光就这样流逝着。
就在他将双手压着行李箱,用自己的体重将它封好的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而且十分的没有规律,那声音就好像一个刚刚会走路的成年人用着自己的手腕与肘部在磕着门框一样,事实上莫索他并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这个状态,他心想可能是警局出了什么急事,排了一个愣头青来找自己。
“安心的休假。”他自嘲的摇着头,将行李箱放好,走出卧室。
就在他将手伸向门把手时,他没注意到那门把手下面的锁孔中,正向房间里涌动着惨白的的烟雾。
他打开房门,发现站在他门口的,并不是一个他所以为的愣头青,而是一个被黑色长袍把身材都遮盖住的人,那巨大的兜帽也同时掩盖住了他的样子,在看不见手指的袖口,能看到他捧着一盏蜡烛,那一团一团浓烈的雾气就是从这个蜡烛中发出的。
他猛地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个红鼻子厄尔先生的同事,死里逃生的汉克所提到的事情,他在大雾中所看到的那些穿着黑斗篷,手持着蜡烛的人!
“哦,天啊,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把那些路人和巡逻的警察怎么了?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一点警告!”
他的脑中浮现了无数的念头,他想关上门,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卧室,去取那把用来防身的左轮手枪,可那黑斗篷阻止了莫索的动作,他用袖子下的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又对着莫索抬起了他的头,这一刻,莫索终于知道那斗篷后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在那具身体中,他见到了自己的妻子与孩子,他难以想象这可怕的怪物对他们做了什么,也无法想像他们遭遇了什么,那无穷无尽的飞虫从那黑色的斗篷中飞出,发出那可怕而催命的声音,莫索他知道他即将遭遇到妻子与女儿所遭遇的事情,可他已无能为力,那些可怕的虫子淹没了他,就像汪洋的洪水淹没了一只蚂蚁,就连呐喊也成为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