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破阵子与御街行（下）
御街还是那个御街，头顶的一方苍穹仍是那一方苍穹，但周边景色已经全然不同、桑田沧海。
皇宫威严压抑的红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香烟缭绕、高入流云的红楼绿馆。这些神仙楼阁挂着的招牌幡旆各有不同，赵沅湘粗略看去，便有药房、酒楼、武馆诸多门类。
宫墙对面，本应是一道窄窄的护宫河的地方，现下变成了一片广夷平地，各种散户小贩摆开摊位，大声叫卖——初见和洛阳东市没什么不同，但仔细观瞧，就会发现他们摆出来的商品不是流光溢彩，就是灵气缭绕，分明都是修行人所用的神器。
赵大官人哪里见过这等景象，瞪大了眼睛宛如痴呆。
见唬住了一向见多识广、波澜不惊的赵沅湘，玄幽、普乐、渡航三个修行人都不由得大为得意，自觉给修行界挣了脸面。
“小子，这仙市乃是用‘九地藏形’之法隐藏在御街之上，寻常人不知其存在，唯有修行人口念偈语，才能入内。”渡航挑衅似的拍了拍赵沅湘的肩膀，“那‘九地藏形’乃是道家奥义，非登仙境界的修行人不能使用——据说，这洛阳仙市乃是二百年前一位大能贤者开辟，至今其咒术法力都未消退。”
登仙境界！赵沅湘暗道一声厉害：这等境界的修行人世所罕见，但也确实有着非凡道行——能在现世中隐藏偌大一方天地，何止震撼，简直堪称神迹。
“这仙市有诸多修行高手作为守卫维护秩序，据说更有一位金身大成境界的前辈暗中守护，任何方宵小，都不敢多生事端。”普乐笑道，“沅湘你若有感兴趣的，就自己随便转转罢，这里安全得很。”
赵沅湘一边点头，一边偷偷听了听仙市中修行人与商贩议价的声音——最低的银两报价里面都带着个“百”字，令囊中羞涩的赵大官人一阵心疼肝颤。他生怕三个不识民间疾苦、花钱大手大脚的修行人老哥劝他破费，连忙快走几步，离同伴远了些，假装兴致勃勃地浏览着摊贩商品。
见赵大官人一路走远，普乐禅师也就向玄幽道人与渡航告退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分头游览罢。正巧贫僧想买一只趁手的钵盂，颇不好找，须得好好逛逛。”
玄幽道人与渡航都点头同意。渡航正要跟着普乐走开，却见玄幽道人愁眉不展、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便转身驻足笑道：“道长，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玄幽道人苦笑道：“方丈大师，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那在贵寺布阵害人的凶手了。”
闻言，渡航也脸色一沉，皱眉道：“赵沅湘小兄弟不是修行之人，在他面前我也不想多提，免得把他牵扯进这麻烦事；可细细想来，此事确实蹊跷得紧。我白马寺也并未得罪过什么修行人士，更何况道长您天师教的人？怎地会有人花大功夫，去暗害一个连修行人都不是的白马寺僧侣？”
“是啊，那布阵之人的手法精纯无比，显然是我天师教正宗传人，无论如何，都不大像是偶然学会天师道法的外行……”玄幽道人拧着眉心道，“可天师教中人，贫道自然熟识，有此等能力之人，都是些淡泊名利、不问世事的有道高士，哪里会做出这等事情？退一万步说，摄取一个寻常僧人的魂魄，也无利可图啊。”
两人并肩踱步而行，心中百般思量，都觉此事诡异、难以索解。
“道长，你说，这些……会不会是因为赵沅湘小兄弟？”渡航突然扭头道。
“他？”玄幽道人一愣，旋即摇头道，“沅湘连符箓都刚刚学会，更身无真气，怎么会布阵害人？更何况他心地纯良，也不会做这等卑劣之事。”
“我没说是他干的，我是说凶手的目的与他有关。”渡航一边向玄幽道人解释，一边心中暗笑——“心地纯良”？道长你说的确实是赵沅湘那小淫贼吗？
“与他有关？为什么？”玄幽道人一脸迷惘。
“嘿，你还不知道吧？赵沅湘小兄弟可不是一般人。”渡航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其实他来白马寺之前好久，贫僧就知道他了！道长，你可知道他祖父是谁？”
“谁？”
“正是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渡航说人一般顿了一顿，低声道，“——赵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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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沅湘自然不可能知道渡航和玄幽道人正在议论自己——他沿着似乎永无尽头的御街仙市一路走远，虽然一个也买不起，可看着一件件通灵宝物也是大长见识。
好不容易来一趟仙市，赵大官人当然不能只是闲逛。他一边行走，一边注意着另一边大小楼阁的招牌，找了好半天，才发现了目的地——一家名叫“仙缘典当”的典当行。
赵沅湘站在典当行门前，打点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又把头顶的儒巾整理得更潇洒出尘一些，觉得自己足够像是一位遗世独立的修行人了，这才走进典当行。
只见典当行中，中间是向前延伸着的一条长长走廊，走廊左右两边各有无数柜台，柜台后的货架上摆满了奇珍异宝。每隔几步，头顶就有一盏水晶琉璃灯悬浮于空中，把这典当行照耀得金碧辉煌。
典当行每个柜台之后，都有一位身穿霓裳羽衣的女子服务顾客，也不知是修行人还是凡人。赵沅湘左看右看，找到一个姑娘最漂亮的柜台，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
“客官万福。”柜台后的姑娘见赵大官人靠近，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可有妾身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必多礼。”赵沅湘大气地摆了摆手，“姑娘怎么称呼？”
“客官您叫妾身一声小红就是。”
“小红，今天我给你们典当行介绍一笔大生意。”赵沅湘微笑道。
柜台姑娘小红闻言一愣——这样说话的客官可不多见。
“敢问客官，您说的是什么大生意？”小红好奇问道，全然没看见赵沅湘眼中闪过的那一丝阴险与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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