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朝,监察御史崔詧奏道:“太后,裴炎伏事先朝二十余载,受遗顾托,大权在己,势倾天下。贼子作乱大唐,不出兵讨伐,却劝太后归政皇帝,分明是有异图!”
裴炎斜睨了崔詧两眼,正色直立在朝堂上,不做任何辩解。
武太后冷冷道:“他有何意图?”
崔詧道:“太后可知,薛仲璋是裴炎的嫡亲外甥,与李敬业乃是同党!魏思温联络他一同起事,便立刻去了扬州。”
“薛仲璋奏请要去扬州监察官员的风纪,吾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到了江都之后,有人向薛仲璋告发扬州长史陈敬之谋反,便将其捕杀,然后李敬业大摇大摆地骑马而来,自称是扬州新任大都督,奉密诏讨伐南方叛贼。”
武太后轻哼一声,道:“是啊,有薛仲璋确认李敬业的身份,其他官员自然不会有太多怀疑,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扬州!”
凤阁舍人李景谌也站出来,指证裴炎勾结李敬业,图谋不轨。
“太后,有人截获了裴炎传给李敬业的密函,但信中只有“青鹅”二字,臣愚钝,不解其中的意思。”
武太后的嘴角漾起了一丝波澜。
“这有何难? ‘青’字可拆分为 ‘十二月’, ‘鹅’字拆为 ‘我自与’,裴炎这是在告诉李敬业,要在十二月于城中为他做内应!”
“原来如此!”李景谌恍然大悟。
“裴卿,你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臣无话可说,太后说我谋反,臣必定是谋反了!”裴炎依旧面不改色,冷眼瞧着这个高坐在凤榻上权倾天下的女人。
“好,既然你承认谋反了,那就将裴炎立刻收入诏狱,交由肃政大夫骞味道和侍御史鱼承晔进行审讯!”武太后的铿锵之声在堂上响起。
两位百骑禁军上殿,押走了裴炎,肃静的朝堂立刻蜩螗羹沸起来。
凤阁侍郎胡元范急忙奏道: “太后,薛仲璋也许图谋不轨,但裴阁老为我大唐社稷元臣,有功于国,悉心事上,天下共知,臣等都可作证,他是不会谋反的!”
纳言刘景先、黄门侍郎郭待举、左卫率蒋俨等人纷纷复议。
武太后傲视群臣,眼中冷光闪动。“裴炎谋反有端,众卿只是不知道罢了!”
群臣继续申辩道:“如果裴炎谋反,那臣辈亦已谋反!”
武太后勃然变色,拍案而起,声音也变得尖锐刺耳。“吾只知裴炎谋反,卿辈没有谋反!”
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除掉顽固不化的裴炎而已。
万万没有想到,抓了个裴炎,立刻有那么多同党为其求情,让她深感意外。
沸喧不休的群臣在她眼里,顷刻间站成了两队。证明裴炎不反的,是裴炎的人;证明裴炎谋反的人,就是她的人。
武太后奋袂离开了贞观殿。
数日后,左骁卫大将军程务挺连接发来三道奏。
程务挺在裴炎排挤掉裴行俭后,在军中得以独当一面,成为大唐王朝的擎天之柱,对他抱有深深的感激之情。
得知裴炎入狱,急忙上为其申理辩冤。
“吾严重低估了裴炎在朝中的影响力!”武太后狠狠地将他的奏扔到了地上,慵懒地往凤榻上一靠,“婉儿你看,这么多人为其请罪,连程将军都出来为他伸冤了!这朝堂,究竟是裴炎的朝堂,还是吾的朝堂?”
上官婉儿蹲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奏捡起来,码齐了装入一只木匣中。为裴炎求情的奏,装了满满一匣子。
肃政大夫骞味道怜惜裴炎,曾在狱中劝他向太后低头逊辞,不要再提还政二字,以免死罪。
裴炎抱定了必死之心,辞气不屈服于太后。
他洒然大笑道:“宰相下狱,岂有活着出来的道理?你们不要为我讨命了,免得受到无辜牵连。”
上官婉儿想起,裴炎当年就是李贤谋反案的主审官之一,绵绵恨意在心底翻江倒海地涌动。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幽幽道:“裴炎朝堂争锋,反对太后临朝称制,是因为他想做权臣,而陛下年幼,更容易控制罢了!此人当诛!”
“此人不诛,吾堂堂太后,何以在朝廷上立足!”
“听说,程务挺与李敬业的同伙唐之奇、杜求仁等人私交甚好,而唐之奇又曾是故太子贤的东宫僚属。恐怕,他自己也摘不干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