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扶泠从外面款款而至。
身后跟着的,除了她自己身边常用的两个丫鬟紫竹和丹薇外,二少爷齐行度的奶嬷嬷吕氏也跟在后面。
薛扶泠上次大刀阔斧的处置了张婆子,这些大大小小的管事们,此时也不敢小瞧这个刚管家半个月的年轻主子,齐齐的行礼,谁也不敢随便说话。
“二奶奶,这位是总管咱们将军府上内宅里一应大小事务的杨管事。”吕嬷嬷见薛扶泠看着一众仆妇婆子最前面站着的穿蓝衣的婆子介绍道。
“她男人是老爷身边跟着的周福周管家,她小儿子是西府大少爷身边的长随。”害怕薛扶泠不知道,吕嬷嬷倒是介绍的仔细。
“请二奶奶安。”杨管事冷淡的冲着她行了礼。
薛扶泠冲她点点头,开口问道:“怎么上次没有看见你来回事?”
“回二奶奶,上次我孙子发烧,家里无人照看,所以请了假回去照顾。”杨管事三言两语将话回了,便坐回去不再说话了。
薛扶泠不动声色观察她一会儿,又对着底下噤若寒蝉的婆子仆妇笑着道:“各位管事,咱们且坐着说,都轻松些,我又不是那吃人的猛兽。”
见人都坐下,表情放松了些,薛扶泠抿一口紫竹递上的茶,才缓缓开口。
“想必诸位都听说了吧?说有人在表姑娘的院子不好好当差,被表姑娘告到夫君院子里去了……”
“求奶奶责罚,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没想到那些人那般惫懒,做个活也不像话,求奶奶责罚。”一个婆子满脸是汗的站了出来,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只想着早处罚早轻省,免得提心吊胆好几天。
“吴嫂子先起来,咱们二奶奶并没有说要处罚你,别误会了奶奶的意思才是。”紫竹得到薛扶泠的眼神指使,忙上前亲自将人扶起来。
“是啊,您是负责分配活计的,那些丫鬟或者婆子撒懒,您哪能时时刻刻不错眼的盯着呢?咱们二奶奶公私分明,绝不会胡乱处置。除非是像上次张婆子那般无法无天的做派,那才是自寻死路呢。”
丹薇说话俏皮,将里外的事儿翻着说一遍,那婆子才放了心坐了回去。
“因着我年轻,心疼二姑娘遭受范氏等人剥削,便仗着性情,一气儿将她院子的人处置了大半,便叫各位管事误以为我心狠。
那可真是冤枉我了,咱们府上的人多数都是自祖宗开府以来就伺候着的,几代相传,甚至有些办事都是办老了的,可千万别跟我一个年轻媳妇计较才是。
往后当家的事宜,少不得要仰仗各位才是,才不辜负老太太和太太对我的期盼。”薛扶泠淡笑着将话说完,又不动声色的观察底下的管事们。
有那谨小慎微的连道不敢。
也有那心思活络的听见这话,互相眼神对视几番,嘴里虽然也跟着纷纷说“不敢不敢”之类的话,眼里却满是鄙夷。
她们原以为薛扶泠这个新的掌家奶奶是个面酸心黑、手段强硬的,谁料到不过几日,就用自省来恭维她们这些在府里待了三四辈子的老人。
那些偷奸耍滑惯了的,都在暗暗自得,想着薛扶泠到底是年轻,她们听了马管事的话,阳奉阴违的办了几天差,她果然坐不住了。
手段再狠又如何,还不是要说好话,叫她们替她办事吗?
薛扶泠看似在饮茶,实则在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底下各有各的表情,不尽相同。
唯有杨管事面上始终淡淡的,倒是叫薛扶泠越来越不解。
“奶奶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奴婢先下去安排夜里的事情了。”杨管事站起来,对着薛扶泠行礼。
夜晚巡逻的事儿自有管事的提前安排好的去,哪能等到她一个内宅总管事的去过问?薛扶泠明白,她是想走。
“杨管事,先不急,这还没开始呢。”一旁的吕嬷嬷冷冷的开口道。
她今日代表的是二少爷齐行度,这些奴仆再刁钻,也不敢驳未来将军府继承人的面子。
“听说前几日,夜里都到了二更三更了,有的地方还欢声笑语、吵吵嚷嚷的,有哪位管事能出来说说是怎么回事?”薛扶泠扫一眼底下众人,面色从容淡笑,跟刚才说自己年轻不经事的样子如出一辙。
杨管事眉头微微一挑,四周果然无人应答。
“往日管着夜间巡夜的是谁?难道还要二奶奶挨个将你们的名字点出来吗?”吕嬷嬷中气十足,高声替薛扶泠问一句。
底下的面面相觑,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皆不敢发话,好一会才有个婆子慢吞吞的从人群中出来。
“我且问你,昨晚上,府内的烛火夜间有无人照看?茶水房差点走水了,这件事你可知道?”
“奶奶说什么,奴婢听不大清。”那婆子有些许耳聋,仗着自己的缺点,故意拖着不出来,这会听见薛扶泠已经知道昨日的事情了,脸色吓得铁青,愣愣着,不知道回什么话。
旁边有人趴在她耳边大声将薛扶泠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回道:“二奶奶,冤枉啊。”
“都是那些伺候的小丫头顽皮,烧了水后不看着灶火,这才险些酿出大祸。咱们的人就算是长了八只眼,府内院子那么多,哪能看得过来呢,您说是吧?”
她可是牢记薛扶泠刚才自省的话,多的是理由来推卸责任。
“二奶奶,奴婢知道。”人群中有个穿绛色的年轻媳妇走了出来,狠狠瞪一眼那婆子,跪下哭着回道。
“这几日巡夜的人,见奶奶管的宽松,便日日晚上聚在一起打马吊,一堵就赌个整夜,根本不管院内如何。”
“你胡说,没有的事!”那婆子这时倒是听得清楚,立刻啐了绛色衣裳的仆妇一句。
“二奶奶,求您替小妹做主,她就是昨夜在茶水房守夜的丫鬟,就出去小解的功夫,茶水房就走水了。妹妹怕被责罚,只能自个救火,为了救火,胳膊和大腿都烧伤了,现今还躺在家里不得动弹。”
“你妹子为何不呼喊人来帮忙?”薛扶泠看着那妇人哭的不能自抑,一边问一边示意丹薇将人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