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收起温尔雅的神态,突然变得出言不逊,让沉浸在看热闹情境中的娄昭君吃了一惊。刚才明明见他只是逗弄弟弟,转眼之间怎么就翻脸了?再看弟弟从垂头丧气瞬间变得兴奋莫名,以她对弟弟的了解,这是要和高欢动手前的反应。她这里刚想明白,娄昭和高欢已经到了院中。

娄昭君提起裙裾追出来厉声警告道:“菩萨,不可!不可伤了郎君!”她曾亲眼见过弟弟一脚踢翻一头牛的场景,如果高欢被他踢中,不死也得伤残。

“阿姊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娄昭只是想扳回一局,把刚才因为那些小伎俩丢失的面子用拳头赢回来,并不想打伤高欢。话音刚落,钵盂大的拳头冲着高欢的头顶便毫不留情的砸了下来。

经过基因重组以后的高欢,不仅力大无穷,骨骼亦如钢铁,速度快如闪电。在他眼里,娄昭出拳的速度慢的像分解动作一样。他脚下一动,身体略一侧移,娄昭的拳头打空,拳风扫中了他宽肥的衣衫。尽管有穿越加持,高欢也不敢硬生生的接下娄昭钵盂般的一拳。他的特警拳法,虽也刚猛,但核心要义是以破坏人体结构的弱点为宗旨。比如身体各个关节的反向损毁和顺向泄力。

见娄昭刚猛的一拳砸来,高欢以比娄昭出手快一倍的速度,一个手刀切在娄昭的臂腕处。积蓄了五成力量的娄昭,被高欢一记手刀砍的身形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趔趄,高欢借机双掌推出,将娄昭庞大的身躯推出三四步,有效化解了这泰山压顶的一拳。心里也不禁暗赞一声,好刚猛的拳头。这小子,身形只比姚明矮一点,又经过武功锤炼,真被他一拳砸中,非把脑袋直接砸进胸腔里不可。

娄昭一个愣怔,没想到高欢能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自己这招“泰山压顶”,心里也不禁赞一声“好身法”。不过这没什么鸟用,且让你尝尝下一招“愚公移山”,小爷不把你踹上房顶算你牛逼。意到腿到,堪比椽檩一般粗的大长腿直踹高欢的侧腰,大脚丫子蒲扇似的,一脚下去不敢说开山裂石,一排肋条粉碎性骨折那是肯定的。正是这一脚法,曾将一头壮牛踹翻,何况是人。

高欢身法灵巧的避开正面攻势,移到娄昭身侧,一脚踢在他已经踹出的腿腕处,刚猛的大长腿很自然的在空中弯曲,差点将娄昭摔个筋斗。如果对方不是娄昭,这一脚不是踢在腿腕,而是膝关节。就像前段时间铁头挨的那脚,瞬间就会失去战斗力。这就是后世军警特战近身格斗的可怕之处,专打反关节,若是敌对双方,中者必废。

高欢的这一脚,不仅没让娄昭服输,反而激起了真正的战意。刚刚立稳身形,庞大的身躯就地一个旋转,武侠电影里经常看到的一记“鞭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向高欢的脖子。说实话,这样凌厉的攻势已经脱离了切磋范畴,若是被抽中脖子,颈动脉间歇性断流后再暴发,一个脑溢血是逃不了的。

高欢当然感受到了娄昭情绪的不受控制,他不敢再逗弄这傻小子了。玩笑开过头会出事的,没看小妮子的脸色都已经发白了吗?他决定立刻结束打斗。依然是灵巧的避开正面,来到娄昭身后,一脚揣在那条立在地上做支撑的腿腕处,娄昭积蓄的所有力量消失殆尽,肥壮的臀部先着地,然后是巨大的身形轰然倒地,哪里还有半点英雄之气。

高欢那似笑非笑的欠抽样又回到他的脸上,小心脏快要跳出来的娄昭君这才明白他二人不是真的恼羞成怒。高欢说:“小屁孩儿,还打吗?”

坐在地上的娄昭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打败的,一拳一脚一腿,连对方一根毛都没沾着,自己的臂腕、腿腕被他并没怎么用力的砍、踢、踹,轻松化解,十几年的勤学苦练就这么不堪一击?这姓高的究竟是什么人,一介兵卒函使,怎么可能?

高欢伸出手拉娄昭起来,一副好为人师的表情说:“知道输在哪里吗?”

娄昭也不再硬撑着了,老实回答:“不明其理,还请高兄赐教。”态度十分谦恭。

高欢说:“这还差不多。想学吗?”

娄昭说:“想!”

“拿来!”高欢伸出手。

“什么?”娄昭不明白。

“束脩啊,拜师学艺难道不需要孝敬师长吗?”

“啊?哦,那好吧,我现在回去准备束脩之礼。”娄昭转身就要去准备拜师礼。古代行拜师礼,弟子要给师父准备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桂圆(寓意功德圆满),还有十条干瘦肉,那才是弟子所要付出的学费。

高欢知道这些,倘若让这小子拿一堆芹菜莲子过来,去五原之前的零花钱找哪个冤大头要去。于是立刻阻止道:“不必麻烦,把你身上那点金银拿出来就可以了,没必要搞得太过繁琐,我这人很随意的。”

“这样会不会太失礼。”娄昭已经被高欢彻底整懵了,此时只想要拜高欢为师,哪能想到高欢的图谋是他口袋里合计不少于三十两金子的零花钱。

“没什么的,师生之宜只是一个意思,我怎么能真的以师长自居?你我兄弟相称,黄白之物不算玷污。”高欢开始恬不知耻。

娄昭解下系在腰间的钱袋子准备选几块最大的金块作为束脩礼,高欢哪里还等得及,一把抢过来拿到手里掂了掂说:“少是少了点,不过没关系,以后有机会补上就是。”

从打斗开始到高欢抢走钱袋子,先后也就半刻钟的时间,娄昭一直处在懵懂状态。一旁的娄昭君可不傻,她看得清楚明白,高郎君这又是在搞怪。想想他弄出那些稀罕之物,便知晓他不是真的为了谋夺弟弟的零花钱,可能是真的缺钱用。想到这里,娄昭君本想乘机给高欢一些钱财,摸了摸身上,却发现自己的财物都由紫娟掌管,身上从来不带钱。

娄昭君正要把发髻上的银饰摘下来交给高欢,发现她意图的高欢赶忙阻止道:“昭君小姐万万不可,使不得、使不得……”

高欢情急之下说出的一句话,使三人的动作同时怔住。娄昭君是惊呆,娄昭是狐疑,高欢是尴尬。

良久,娄昭君眼泪汪汪的问:“你早知道是不是?”

“刚猜出来。”高欢不好意思道。因为前几天猜出她女扮男装没有点破,惹得小妮子两三天不送早点过来。今天故伎重演,所以本该有理变成了赔礼,这算怎么回事。

“你骗人,你早就知道,却故意看我笑话。你不是好人!”娄昭君眼眶红了。

“好好好……我不是好人……你别哭,哭花脸就不好看了。再说,我确实是刚刚猜到的,骗你是小狗。”高欢下意识的用上曾经哄老婆开心的不二手段,内容主要包括:一切都是我的错,老婆大人有理没理都有理。老婆的不满都要充分释放,老婆的欲望都要得到满足。老婆开心便是风和日丽。老婆不开心,连普京都不那么帅了……

“你说的……是真的?不许骗我!”娄昭君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以看得见的速度在回撤。

高欢心说,对付老婆这套手艺,果然对所有女人都有效,关键在于态度。于是他进一步加码道:“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你也不想想我是谁?诸葛亮加孔明再加卧龙三人,在我面前也是三个笨蛋,何况菩萨那个大笨蛋不打自招。”

听高欢把诸葛亮、孔明、卧龙说成是三个人的娄昭本想破口大笑,却又听到高欢说他是“大笨蛋”,刚出口的“哈哈”变成了“哼哼”两声。

“噗呲,”娄昭君忍俊不禁、破涕为笑。

看见小妮子终于雨过天晴,高欢长吁一口气,庆幸自己又避过一场眼泪灾难。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生死边缘都走过几个来回,甚至被人不慎推下楼顶,活生生的摔死,他也甘之如饴,欣然接受。可他两辈子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没道理可讲,这就是女人。明明是她自己手艺不精,露出真容,却怪高欢看破不点破。现在也是,他是通过历史记忆比对,从“菩萨”这个古今中外唯一的凡人敢用的名字猜出她的身份,却再一次成为被她谴责的过错之处,到哪儿说理去。

“那你说,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娄昭君还是不能十分确信高欢的油嘴滑舌。

“这有何难。大魏朝在平城的达官显贵当中,有谁家的公子敢将菩萨两个字作为小名用的?只有平城娄家。我先前问你二人是不是一母同胞,就是想到了这一点。刚才失口叫你一声昭君,你不打自招,怪的谁来?”高欢信誓旦旦的说。他的出发点是基于后世人们将菩萨与观音等同。其实,菩萨在佛教中意即求道求大觉悟之人。高欢因为不懂,所以歪打正着。

娄昭听出不对劲,问道:“为何菩萨二字不能作为名字?”

高欢听娄昭有此一问,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菩萨二字的真实含义。既然娄昭能取字菩萨,说明北魏鲜卑人对此并无忌讳。他赶紧纠正道:“兄弟,不是菩萨二字的问题,是你的名字差不多天下皆知了。平城娄家二公子,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相貌独特,天下闻名。你阿姊这些天一直以匹娄为姓氏,帝改汉制,拓跋改元姓,匹娄改娄姓,你姐弟二人欲盖弥彰,也要把谎话说圆满了才是,怎么能怪罪别人聪明呢?”

“姐弟是什么?”娄昭不明白这个关系。

高欢心知自己又说错话了,忙改口:“我说的是姊弟。”

娄昭君虽然承认高欢精明过人,但还是不信高欢是通过弟弟的出现猜出自己身份的。但她也搞不清他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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