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本来想干点什么的心情一下变得索然无味。回到房,铺纸研墨,回想后世还有什么东西自己可以因陋就简的照搬过来。
一、水泥,可以有。后世大青山上到处都是石灰石矿,黏土就无须再说了。最高峰的世纪之交,自己工作的城市水泥厂多达三十多家,土法上马的325水泥几块钱一袋。这东西门槛很低,八成石灰石加而成黏土再加少许铁粉烧制就成。
二、玻璃,这个也可以有。春秋战国时期吴王夫差的佩剑上就镶嵌有玻璃。到了北魏时期,中国不仅有玻璃制品,而且已经有了更高层次的玻璃吹制技术。只是玻璃器皿数量很少,质地有点类似于绿松石,制成品也都以珠串、手链、勾连配饰的样式出现,也不透明,大户人家都当珠宝一样收藏。玻璃达到这种程度,与后世的玻璃只差一两个步骤了。高欢知道大致配方,但要做出真正的玻璃还需要这方面的匠人反复试制。所需的石英砂、石灰石、纯碱、条石周围有的是,就是硼酸稍微麻烦点。真正困难的是缺少匠人和耐高温设备。
三、制式武器。关于骑兵队将来要装备的制式武器,高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曾经用过的六五式骑兵军刀。1965年生产并装备,故称六五式骑兵军刀。这是新中国第一种、也是最后一种制式骑兵军刀,在高欢的军旅生涯中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记,不管是出于怀念还是六五式本身的使用价值,都将是不二之选,难点在材质。
四、制作一辆木制玩具脚踏车,去五原之前给小外甥尉亮作为礼物。
五、有了牙刷,没有牙膏怎么行。不过牙膏这东西比较复杂,高欢不知道怎么制作,但简单的牙粉却很容易。动物骨粉或碳酸钙加点中草药,再来点薄荷就更好了。草原上还缺大骨头?碳酸钙也简单,烧水后沉积的水垢随随便便也能弄来十斤八斤的。
拉拉杂杂写了两篇纸,又画了一个儿童三轮脚踏车的图形和构件的分解图。忽然想到一句俗话叫“技多不压身”。早知道要穿越,多几点东西该多好。后世人常话说: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比如早晚洗漱,后世谁若敢拿肥皂洗头,连乞丐都会骂你是土鳖,那是因为你有。来一千五百年前看看,能用上皂角的人家非富即贵,绝大部分人只等下雨的时候来一场“天浴”。不幸的是这地方一年下不了几场雨,只能采用“干洗法”,就是用手搓卷儿。极端情况是一辈子洗两次澡,出生时和离世后,真尼玛节俭。所以说,相比常年不洗澡,羊膻味已经不错了。不信你来试试,恶心不死你算你命硬。
豹子的铁掌他已经为牠钉上了,高欢不知道马掌究竟有没有人发明,至少怀朔镇还没见过,这事他打算到五原之后率先在自己的百人队推开。这样的独门绝技,提早扩散出去不是什么好事情,切记要学会低调!
“三小姐吉祥,二少爷吉祥。”门外传来齐黑子低沉的问候声。已经得到三小姐的警告,暂时不能泄露姓氏。齐黑子也够精明,压根儿就不提姓氏。
“高郎君在吗?”娄昭君问。
“在耳房里,您请。”齐黑子这一句说的很大声,目的是提醒高欢有人上门了。也是因为小姐身份尊贵,不能让高欢的不拘小节冲撞了自家小姐。
高欢听到齐黑子的提示,手忙脚乱的把写好的几张纸折起来,大声说:“匹娄小姐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忽然感觉屋里的光线一暗,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身形挡在面前,头顶差不多要挨着房顶了。娄昭君被挡在身后,只能探头和高欢打招呼:“冒昧打扰……”感觉这么说话很不舒服,这才把娄昭推开,不好意思的说:“没打扰你吧?”
高欢从她的行为判断,二人的关系很亲近,也不以为仵的说道:“你可是这里的主人,该说打扰的是我。这位是……?”
“这是小弟匹娄……”娄昭君忽然想起“匹娄昭”这个名字已经被自己占用了,急中生智道:“小弟菩萨。”
娄昭抱拳拱手施礼说:“菩萨见过兄台。”
“见过菩萨兄弟,请坐下叙话。”高欢礼让姐弟二人入座。顺便还不忘开玩笑说:“菩萨兄弟这身形与楚霸王有的一比。”
“小弟也这么觉得。”娄菩萨没有自谦,坦然接受了高欢的恭维或玩笑。
高欢觉得匹娄昭这个弟弟蛮好玩的,一副小大人的做派。想学成年男人的稳重,又因为经历不足,正处在“四不像”阶段。
“冒昧带小弟过来,郎君不会怪罪吧?”娄昭君总是要解释一番的。
“哪里哪里,欢迎之至。小兄弟器宇轩昂,骨骼清奇,定是武双全。”高欢客气道。
“高兄好眼力。”娄菩萨又一次接受了高欢的客气恭维。
这孩子是不是虎,怎么听不出真心夸奖和应付客气的区别?匹娄小姐眨眼眉毛动,心眼多的像个莲蓬,这位弟弟怎么那么实心眼子。为了核实二位的确切关系,高欢追问一句:“菩萨兄弟和匹娄小姐是同胞还是……?”
娄昭君不疑有他,很自然的答道:“我们是一母同胞,他今年才十六岁,看上去不像吧。傻吃蔫喝,尽长个子不长心眼儿,就一个傻大个。”
“高兄是不是觉得我傻?”娄菩萨直截了当的问。
娄昭君惊异的看着弟弟,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知深浅,而且言语中带着一股找茬的气味。
高欢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菩萨”这个名怎么这么熟悉。穿越以来他养成一个习惯,随时随地的调阅历史知识和前身记忆进行比对,唯恐出现重大疏漏。猛然想起前几天自己在回忆整理北魏、东魏时期与高欢有关系的历史名人当中,首席小舅子娄昭的字不就是菩萨吗?高欢压下狐疑,若无其事的开始生火煮茶。并且不忘在姐弟二人脸上各看一眼,淡淡一笑说:“菩萨兄弟可不傻,匹娄小姐更是七窍玲珑,我才是那个傻大个!”此时的高欢已经猜出匹娄昭的真正身份就是自己苦等的结发之妻娄昭君。
娄菩萨从进门以后一直以一种挑剔的眼光观察高欢的一举一动,总体感觉是:一张少有的大驴脸和自己的脸型正好形成反差。身材高大,只比自己矮半头。眼神锐利,双眉入鬓,看上去脾性不算柔和。话带机锋,反应机敏,说明此人不好对付,至少在言语上占不了便宜。行动稳健,不疾不徐,说明他很自信,并没有把自己和三姊的身份地位放在眼里。他凭什么?
娄昭君的注意力其实不在高欢的问题之上,而是特别注意高欢的眼神。这都进来老半天了,他怎么对自己的精心装扮无动于衷?他是不喜欢这样的颜色搭配,还是自己今天的容颜不够漂亮?她下意识的摸摸脸颊,后悔昨晚和弟弟、二姊聊的太晚,辗转反侧的一夜没有睡实,气色肯定不好看。
高欢本就在观察这个七窍玲珑的小妮子,恨不能现在就掐掐她粉嫩的脸庞。居然敢骗你未来的老公,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忽然看到她黯然的摸了摸脸颊,眼里似乎有些失望和埋怨。老司机高欢岂能不明白这个动作和表情意味着什么?现在不能给她赞美,否则以后……唉!算了吧,该表扬的还是要表扬的,该打屁屁就要毫不留情的打屁屁。
“匹娄小姐对色彩有独到的见解啊!”高欢手里忙着活,似是无意的说。夸奖女孩子不能太刻意,尽管她们喜欢听天下所有的赞美,哪怕有些赞美很浮夸,一样百听不厌。但不等于她们不明白有些赞美是没什么含金量的。所以,赞美女人是一项高精尖的技术活。
“高郎君谬赞,我哪里懂什么色彩……”本来只是应付一句,忽然感觉这话好像是赞美自己的衣着打扮,小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黑白色是天底下最自然的本色,搭配在一起,又是雅致高贵的美学……品质体现。”他觉得美学这个词太过新潮,古人不太习惯。
“是吗?”娄昭君的语气明显活跃起来。
“当然了,看看你这身衣裙,配上亮银头饰,贵而不媚,素雅不张,低调奢华,刚柔并济,很适合你的身份和性情。”忽悠怀春少女,高欢再死一次依然能信手捏来。
“高兄可真是个中高手,女儿家的容装在你嘴里都能说出如此道理,小弟不才,不记得诸子百家里有那位先贤对此有过高论。”坐在一旁的娄菩萨忍无可忍,暗骂一句口蜜浪子,用这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媚俗之语诱骗三姊,真真的可恶。
高欢扭头看看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赛项羽”娄昭娄菩萨,戏谑的问:“那么以菩萨兄弟的意思,我该怎么真心诚意的赞美眼前这位集智慧美貌于一体的匹娄小姐呢?”
“你……你这是轻浮,非君子所为。评点女儿家的容装,登徒子耳。”娄昭诚心要激怒高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