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石门奇迹
北方少数民族的人有个共同的特性就是“憨”。憨与傻不是一个概念。憨的另一种解释是实在、诚信，不计较得失，不爱耍心眼。傻是缺心眼，智商不足。
南方人若是和北方少数民族的人打交道，切记不要云山雾罩，弯子绕的太多。你自以为高明，其实憨人没有听懂。你绕的挺累，他听得迷糊。有话尽可能直白了说，行就行，不行拉倒。你省心，他省事，彼此不伤害。中国人能创造出太极拳，以柔克刚，柔中有刚，其中蕴含着儒家化的精髓。这种化还有一个特性就是巨大的韧性和耐力，刀斧相加，水火淬炼，她只能越来越坚韧。但普天之下不仅只有中华化，还有以刚克刚，刚中带刚的民族特性。生猛的撞了南墙不回头，要么把南墙撞到跨过去，要么把自己撞死的民族有的是。北纬0度以北的民族大概都具备这种“一根筋”的性格。
高欢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要说服可朱浑元参与进自己的宏大计划中，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而且把利弊得失分说的一清二楚。可朱浑元愿意参加，那就直接往下进行，没有加入的意思，你说破嘴也没用。
酒场，高欢从来没有对手。后世的高欢，53度的白酒属于公斤级别。前世的高欢之所以和可朱浑元生死论交，酒量是最大的媒介。中午这顿大酒不仅喝出了友情，喝出了利益，也喝出了兴致。整整四十斤白酒一滴不剩，尽管只有二十几度的酒，喝多了一样发酒疯。
可朱浑元家到五原城大约四十公里，申时二刻出发，一个时辰就奔驰到五原城下。羽猛禽羽猛兽兄弟早在高欢他们出发前，简单吃了点东西，带着高欢的印信就出发了。提前知会留守在五原的镇军临时负责人，目的是为了减少麻烦。高欢目前还不想搞“微服私访”那一套。“创业”初始阶段他没时间玩那套“怀柔术”，直接采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策略，一切有碍于草创阶段的人和事，简单粗暴的予以处理。这样的做法更适合此地的民族特性和心里接受习惯。先立威再施恩，“恩”才显得有价值。反之，他们会以为你软弱可欺。
走前可朱浑元瓮声瓮气的说：“要不要哥哥带几百人为你撑撑场子？”
“如果那样，弟弟还去五原干个屁啊！”高欢说。
“轰轰轰……到底是可朱浑的兄弟，死也要站着死。妈了个巴子，谁敢刁难我兄弟，我第一个灭了他全族。走吧，等这里安顿好，我去五原看你。”可朱浑元独特的笑声和爽朗的语气很有感染力。他转头又对厍狄盛和鲜于修礼二人说：“你们两个负责把阿欢保护好，他是干大事的人，不能有任何闪失。万一哪天矿山挣钱了，哥哥给你们分润一半。”
厍狄盛人高马大，性格却温顺。可朱浑元这么说，他回答说：“放心吧阿元，阿欢的安危包在我身上。”
鲜于修礼语言奢侈的一字一金，但可朱浑元的话他不敢不认真回答：“有鲜于在，没人能动的了阿欢一根毛。”
“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可朱浑元得到肯定的答复，抱拳拱手作别。
司马子如的讥讽之语不失时机的响起：“妈了个巴子，连我道元哥哥也开始说雅言了，这世道看来真的要变了。”
众人哈哈大笑着飞身上马，一路向南奔去。先到石门水（后世的昆都仑河）驻足，众人下马清理个人卫生，也让马喘口气。沿着这条小河南下十几公里就到目的地了，高欢想在这里歇歇脚，重新感受一下这里的空气。毕竟转眼之间一千五百年过去了，突然的变故没有留给他任何思想准备，就算他神经再坚韧，也难免心情激动。穿越重生这二十多天当中，他无数次设想曾经生活工作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现在一只脚已经踏上这片土地了，难免“近乡情怯”。他脱了靴子，站进齐膝深得昆都仑河里，凝望南方，霎时间思绪纷飞。冰凉而清澈的河水仿佛一条蜿蜒的飘带在大青山的沟谷之间萦绕盘桓的足够绵长后，才穿过赵长城注入黄河。酉时的阳光已经由白变黄，从西南方向照射而下，高欢的身上像笼罩了一层金光。他这样沉浸在凝望中的剪影，把一帮兄弟都看呆了。
天空中，大大小小的云朵飘来飘去。忽然，有几片云朵凑到一处，中间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云洞，太阳的光线穿过这个云洞时，云层中水气将阳光分解成五颜六色的光芒，清晰的斜射下来，正好将高欢罩在其中。不知是大自然的巧合，还是世上真有某些神秘力量，此时高欢呈现在众人面前的这个剪影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崇拜感。蔡俊、司马子如、胡风因为有沃野之行“盲人摸骨”的阴影，对高欢的敬仰越来越浓，这几天没少在兄弟们当中宣传，就差把高欢说成是神仙下凡了。兄弟们当然是姑且听之的笑笑，并不当真。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确实信了那些传言。金光笼罩中的高欢，看上去真的不是一个人！他应该是神的化身。
北魏佛教盛行，天有异象出现，首先联想到的当然是佛光普照……
所有人看看高欢又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只有高欢处在那样的光芒中。
大结巴胡风直接跪地，恭恭敬敬的向高欢三叩首，嘴里念念有词。
一向污言秽语的司马子如此刻也闭上了嘴，虽没有像胡风一样行跪拜礼，也禁声不语。
蔡俊凝眉深思的样子，并不代表他内心不翻江倒海。只所以毫不犹豫的舍家撇业跟高欢来五原城，一是友谊，而是无聊，三是沃野之行的震撼。今天，他的内心再一次被高欢的异样震撼了。二十年的相知相交，也没有这半个多月的震撼来的更加猛烈。“神迹”反复出现就不是神迹了，而是真正的神了！这样的兄弟不跟着混个高官厚禄，还等什么？
厍狄盛和鲜于修礼面面相觑，二人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论交情，厍狄盛和高欢更亲近一些。从小玩到大，没见高欢有什么过人之处啊？自打这次从洛阳回来，阿欢就像变了一个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层出不群。不仅一个人鼓捣出那么多闻所未闻的稀罕物件，还官运亨通，主政一方。沃野之行的奇遇可不可信不知道，眼前的神迹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是靠嘴吹出来的“奇遇”。阿欢啊！你到底是不是人？
鲜于修礼的身高足有两米，相貌接近中亚一带人种，高鼻深目，眼球深蓝，发丝微黄，一看就不是中原人。他家就在五原，因为一身马槊的本事被调回怀朔镇充当外兵。他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但却是一个重诺守信的汉子。因为相貌的关系，很少和个子矮小的汉人交往，并不是说他讨厌汉人，而是觉得别扭。可周围大多数是汉人，久而久之便养成一个寡言少语的性子。不过，他不说是不说，一旦开口，煽动性特别强，否则也不可能成为称雄一时的“农民起义领袖”。原本和高欢的友情仅限于“战友”层面，可近段时间高欢刻意的亲近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拒绝。特别是听说高欢和他的那些至交好友成立了一个贸易商行，还给自己留了一些股份，这让他十分感激。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凭白无故得了别人的好处，没有任何回报，这不是他鲜于修礼做人的原则。正好高欢向段将军提出要他来五原帮助训练骑兵，他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当然也听说了高欢他们在沃野的“奇遇”，特别是经过司马子如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渲染，神乎其神！现在他也确信那所谓的奇遇绝不是空穴来风。
菩萨作为高欢的记名弟子，此刻眼若铜铃。他心里暗想，师傅不会是天神下凡吧？
尉粲作为高欢的外甥，本来是不想随舅舅来五原的。他的理想是让舅舅先找朋友给他周借一笔银子，资助他去洛阳或平城那样的大地方开一家妓院，既可以夜夜新郎，又能够日进斗金。可昨晚父母强力要求他跟着舅舅来五原学点本事，以便光宗耀祖。他当然不相信跟着舅舅就能光宗耀祖，结果父亲把沃野之行的奇遇说给他听，临了还横眉立目的要求他无条件服从舅舅的一切安排。此刻高欢的异样，并没有引起他的好奇心，反倒是众人看舅舅的眼神让他产生了好奇心。他心想，这些人都这么了，何以如此眼神怪异？
王伟是段长的贴身侍卫，不是因为他武艺超群，而是因为他是长史王畅的侄子的缘故。随高欢来五原，王伟心里同样不乐意。现实就摆在面前，是跟着将军进步快，还是跟着幢主进步快？一目了然嘛！但是，拗不过叔父的严词训责，只好硬着头皮跟来了。一路上他也没话和任何人说，这些人都是叔父的属下，地位也比自己低微，有什么好说的？此刻高欢的异样，在王伟眼里没有任何感觉。太阳底下站着的一个人影而已，这些人都怎么了？
只有两个人没有看到这一幕。一个是把江南闹得天翻地覆的瘸腿侯景，而是段长的儿子段宁。这二位此刻正在草丛中大解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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