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对李景琰的口味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她只是扫了眼那菜单,就把它放到了一边。
饭菜上桌的时候,曹吉差点惊呆了:“卢小娘子,你这厨艺比我们府里厨子还要好啊!”
“我这都是被逼出来的。我师父嘴很叼,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难伺候得很。”寅时看到李景琰从楼上下来,对曹吉递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道,“不过,你家王爷比我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俩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李景琰走了过来,觑了眼二人问道。
曹吉和寅时对视了一眼,忙接过了话:“回王爷。小的说,卢小娘子厨艺好,要是能来咱们王府,那王爷便能天天吃到这般可口的饭菜了。”
李景琰拿起筷子,抬眼看向寅时,那眼神似乎是默许了曹吉这提议。
寅时瞟了眼李景琰,一想到李景琰很有可能暗慕自己,就有点莫名心慌。她匆匆把目光转向曹吉,笑着道:“我挖你墙角不成,你倒挖起我的墙角来了。有句话说得好,忠臣不事二主。你对你家王爷忠心耿耿,我对我师父也是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李景琰清了清嗓子。
寅时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总之,我对我师父死心塌地,就算王府再好,我也不会攀上高枝就跟人跑了的。”
李景琰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虽说寅时做的吃食让他恢复了一些味觉,但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寡淡无味的饭菜,何况,王府厨子那么多,也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所以,听到寅时这么说,他倒是觉得不甚在意。
不过曹吉却不这么想,他主子好不容易能尝出味道了,怎么能错过对他主子“胃”口,合他主子“心”意,对他主子身心健康如此重要的人!
“来王府未必就要抛弃你师父呀。”曹吉在一旁使劲劝道,“我们家王爷别的不说,养个几十上百口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不差你们这两口饭。是不是呀,王爷?”
李景琰看着寅时,没有接话。
寅时觉得对面那两道目光似乎正灼灼地盯着自己,心口突然一阵狂跳。她捏紧了手中筷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趁此机会,侧面暗示一下李景琰。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并非贪慕富贵之人,更不会因为李景琰的身份,就随随便便跟他回府。
“强扭的瓜不甜。”寅时垂着眸子,委婉地说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一对不甚了解的男女,无论男方家中再有权有势,倘若女方并非真心爱慕这个男子,那么,就算男子利用手中权势把她带回去,他们也只会貌合神离,不会长久的。”
寅时心想,虽然自己还没有遇到过心仪之人,但将来她若要嫁人,必然是要嫁给她真心喜欢,且一心一意待她好的人。而李景琰身为晋王,且不说两人身份犹如云泥之别,即便他眼下待她再好,将来必定也是妻妾成群,不可能一心一意只喜欢她。
“你是不是想多了?”李景琰终于开了口,见寅时一脸别扭,清了清嗓子,又肃容对曹吉道,“我晋王府又不缺厨子,你瞎招揽什么?”
小的方才提议卢小娘子来府上,也没见您出声反对呀!曹吉很想说,觑了眼主子脸色,张了张嘴又连忙闭上。
寅时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吃着面前的菜,没敢往李景琰那边伸筷子。
李景琰见寅时今日格外矜持,跟前日横扫饭桌的气势完全判若两人,不由有些奇怪,这丫头今晚怎么有些反常啊?莫非今日想起她那位竹马,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所以,白日里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还主动要给自己做饭?这会儿又忍不住暗自神伤,食之无味?
李景琰:“这汤好像咸了点。”
“咸吗?我尝尝。”曹吉舀了汤正要喝,就见主子两眼盯着自己,“又不是你做的,你尝得出咸淡吗?”
李景琰看向寅时:“你尝尝看。”
曹吉一愣,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主子看向寅时的眼神,似乎带了几分关切。他眼珠子一转,连忙捧了碗递到寅时面前:“卢小娘子,王爷说这汤有点咸。”
“咸?”寅时抬起头来,接过汤碗喝了两口,这汤的味道明明十分鲜美,哪里咸了?她看了眼李景琰,心想他可能是味觉还没完全恢复,也不好怪他嘴挑,但转念又想,自己毕竟花了半个时辰精心炖了这汤,不能就这么浪费了。于是,她索性捧起汤碗,一口气咕噜咕噜将那碗汤喝得见了底。
刚放下汤碗,她又见李景琰用筷子指着他面前的一盘烫鲤鱼片道,“这道菜醋搁多了,有点酸。”
曹吉见李景琰朝自己递了个眼色,忙识相地把那道菜端到了寅时面前,“我忘了说,我家王爷也不爱吃醋。”
“可我没放醋啊。”寅时夹了两筷子,这下她基本可以断定,李景琰的味觉的确有问题。这道烫鲤鱼片是她最拿手的菜,鲤鱼切片,鱼片上浆,清水烫煮,出锅浇油。今日这鲤鱼片肉质鲜嫩,香气扑鼻,入口口感极好,怎么会酸呢?
李景琰见她吃了几筷子鱼肉,又指着一盘芍药酱拌鸡肉道:“油多了,有点腻。”
寅时平日里吃肉吃得少,对荤菜倒没有十足把握。见曹吉把那盘鸡端到自己面前,她迟疑地夹了一筷子到嘴里,鼓着腮帮嚼了嚼,出乎意料的,这鸡肉一点也不油腻,入口香香脆脆,配上酱料,简直是人间美味。
寅时也顾不上矜持,蘸着酱料就啃完了一只鸡腿。
李景琰抬眼看着寅时,寅时正吸着手指上的酱料,不经意间就撞上了对面的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寅时恍惚觉得,这一刻,李景琰的眼底好似噙了丝笑意,那笑意看似清清浅浅,却好像又带了点意味不明的东西,让她心中又是一阵不安的莫名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