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朱明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置,忙得头都要掉了,并未在意江承夜去了何处。直到过了几日红袖招的龟奴找上门来要钱,她才惊觉,江承夜这厮是真的想要她的脑袋啊!
红袖招的龟奴坐在偏堂等她,一见面便道:“江家二郎花了三千两白银给我们锦葵娘子赎了身,挂了帐在将军府。当家娘子请看,这就是欠条。”
白纸黑字,上头签字画押的不正是江承夜这个混蛋么!
江家给晏家的聘礼都没有三千两!
眼看着晏朱明就要厥过去,龟奴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精光,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可晏朱明何许人也?她咬牙生生忍住,挤出一个和善的笑脸:“三千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
龟奴笑得奸邪:“我们的锦葵娘子可是头牌的清倌人,连小国舅都把她奉为座上宾,江家二郎出得这个价,绝对是物超所值。”
小国舅,乃是当今太子妃萧清敏弟弟萧清元,也是个斗鸡遛狗无恶不作的主儿。逛窑子这种事情他干得多了,各个花楼的花魁娘子都自称是他的座上宾。
见晏朱明的眼底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龟奴又道:“江家二郎可是把人从小国舅那儿抢下来的,可见对锦葵娘子的上心,江家娘子是个贤惠人,不会不替夫君着想的吧?”
才成婚几日,她就是贤惠人了?
真让那锦葵娘子进门,她才是不替夫君着想,败坏江家的大罪人!
见她面色不虞,龟奴提高了声音:“哟,江家可是准备翻脸不认账?”
晏朱明见他如此,蓦然抬起手来。这事儿不宜声张,更不能让谈幼筠知道。她勾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既然郎君白纸黑字写了欠条,我怎会不认账呢?只是府上没有那么多的流水银子,不若这样,我先送一部分去贵楼,叫锦葵娘子来我跟前喝杯茶,我认了人,剩下的再结。”
龟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松口,竟然还叫锦葵上门来,一时忘了怎么应答。晏朱明连忙说:“我家郎君喜欢锦葵娘子,我只不过请她来喝个茶相看一眼,到时候还是会全须全尾地送回去。等赎了身,我亲自替郎君迎她过门。如何?”
龟奴哪里见过这么体贴的当家大娘子,差点愣住,晏朱明一挥手,立刻有几个小厮抬了一箱银两来,龟奴一见那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直了。晏朱明叫他清点银两写收据,他忙不迭就写了,丝毫没料到此次任务这么简单。
待他出了门,晏朱明的眼神沉了下来。
郎君买妓做外室,向来都是私下里悄悄做的。那些龟奴们见得多了,只怕这冲进家里找媳妇要嫖资的还是头一遭吧?那龟奴竟如此作态,究竟是为何?
想起他说的,那锦葵娘子似乎是从小国舅手里抢来的……
她记得江承夜和小国舅虽然都是纨绔,两人之间却没有私交,江承夜去抢一个花娘做什么?
她起身吩咐人把江承夜找回来,小厮刚跑出去,又被她叫住:“去隔壁找郡主的亲兵,他若是不回,拿麻绳捆着,也得回来!”
*
江承夜果真是被安阳郡主的亲兵捆回来的。
他喝得醉醺醺的,满脸的酡红,一双眼迷迷瞪瞪地瞧着她。
晏朱明气不打一出来,才多大的人就敢孝期酗酒?!
不敢惊动谈幼筠,她只能把人拉到自己的院里关上门处置。
两个亲兵将江承夜按在地上,江承夜软软跪下了,抬着头歪着脑袋看晏朱明,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晏朱明将那张欠条摔在了他的脸上:“这是你写的东西?”
江承夜低头看了一眼那张欠条,咬着唇点了点头。
晏朱明讥笑:“怎么,那锦葵娘子是多么天仙似的人物,让你热孝之中也要买下来?你消受得起么?”
江承夜倒是想了半天锦葵娘子是谁,反而硬气起来:“是呀,她长得如花似玉,更何况现在仍在百日之中,还是可以嫁娶的。”
晏朱明气得两眼一黑,点着江承夜的鼻子:“既然如此,我便做主替你收了她!只不过,听说小国舅对她也是一往情深,你抢了他的女人,可想过以后怎么面对他?”
江承夜噘嘴:“萧清元算是个什么东西!”
江将军死后,萧清元的父亲摇身一变成了镇国将军,江家的兵权给他吞了一半。晏朱明知道江承夜厌恶萧家,但也不是靠抢一个花娘就能报复得回去的!
她居高临下看着江承夜:“是啊,萧家算个什么东西,吞了江家的兵权,舍你一个花娘就能解决问题。”
江承夜浑身一凛。
晏朱明继续说:“瞧瞧你,你父亲和兄长上了战场,拿命换来的俸禄能有几何?你倒是好,眼睛眨也不眨,三千两白银就流了出去。怎的,那锦葵娘子来给爹爹和承平哥哥守孝,还得花这么重的聘金?”
江承夜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晏朱明心想,他到底还算是有点良知,尚记得他战死沙场的父兄。
然而江承夜张口:“可是锦葵她温柔善良,三千两白银都是委屈了她……”
晏朱明一把揪起了江承夜的耳朵:“温柔善良?我不温柔善良?嗯?”
江承夜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嘴硬:“你这样叫温柔善良!你这个妒妇!”
晏朱明被他气得胸口发痛,这几日忙于理帐,整个人晕头转向,此刻更是两眼发黑,她好容易稳住气息,抚着心口发问:“你就这么喜欢这个锦葵?”
江承夜重重点头。
晏朱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你仍然在孝期,这样只会让旁人看笑话。我去替你料理了,等你出了孝期,锦葵还是秋葵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