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夜应了一声。
晏朱明只觉得气氛尴尬,她抄起手准备开溜。
江承夜忽然道:“那个——”
那天过后他就不敢再唤晏朱明的大名了。可是和谈幼筠一样叫她“朱明”,他更是开不了口。
晏朱明顿住脚步,狐疑看向他。
江承夜挠了挠头,半晌憋出一句:“我想吃红豆馅的汤圆。”
明日就是上元,他们要守孝,不能出去观灯,谈幼筠便准备让他们一起吃顿汤圆,算是过了这个节。
晏朱明和江承夜都是喜欢芝麻汤圆的,谈幼筠喜欢红豆馅儿,所以今次家里两种汤圆都备下了,江承夜突然想吃红豆馅,也无妨。
晏朱明应了一句好,赶紧提步出去了。
上元夜,家里点了灯,三个主子围着吃汤圆。
晏朱明碗里是六个芝麻馅儿的。用勺子舀起来,咬了一口,黑色的芝麻就流了出来。她舔了一口,蓦然想起一句话来:芝麻是补肾的。
她悄悄抬眼去看江承夜。
江承夜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勺子里的红豆汤圆。他和晏朱明吃汤圆的习惯都是,先咬一口,吸出点馅来,再吃剩下的。这样不容易被烫到。
所以在他看见勺中白嫩嫩肥嘟嘟的汤圆里头淌出了红豆泥的时候,愣住了。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晏朱明胸口上那滴血。
分明没有吃芝麻,他觉得自己鼻子又有点热意。
江家的门忽然被扣响了。
上元佳节,江府又在孝中,谁能来访呢?
门房开了门,见到来人穿着内侍服饰,显然是宫中之人,忙不迭把大门打开了。几人迎接出去,江承夜认出来,那是东宫的魏大监。
魏大监捧了一个雕花的盒子,脸上挂满和善的笑意,先是祝了句上元安康,又看向江承夜:“上次萧家郎君对江郎君不敬,太子殿下已经斥责过了。这些礼物是替萧家郎君赔罪,江郎君可莫要推辞。”
他和萧清元的事情都过去好些天了。何况萧清元虽然是太子的妻弟,可到底是萧家的人,哪有东宫替人赔罪的道理?
魏大监又让身后的小内侍递了个食盒来:“这是东宫自己做的一些素点心,想来将军夫人和晏娘子会喜欢。”
谈幼筠忙不迭接过了,她看了一眼江承夜示意他不能拒绝,江承夜连忙低头,跟着谈幼筠一起行礼。
魏大监笑眯眯道:“咱家还有差事,也不打搅诸位了。”说罢拱手告辞。
江承夜把礼盒拿回正厅,打开来一看,不过是些金银珠宝,再看食盒里的东西,却是无比精致:雪白的牛乳糕压成六瓣儿花的形状,中间用金黄的豆粉点上花蕊,分明是鳞光池旁雏菊的模样。
晏朱明的脸色微变。
她再看不出顾胥廷的心思她就白重活这一辈子了!顾胥廷对她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她都嫁人了,竟然还不死心!
她看向江承夜,以顾胥廷的手段,若他铁了心想要得到她,势必会想法子让她和江家撇清关系,或是和离,或是——丧夫!
思及江承平父子蹊跷的死,她浑身颤抖,一把抓住了江承夜的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可得小心太子!
江承夜哪里看不穿顾胥廷的心思。他磨了磨后槽牙,阖上了礼盒。
晏朱明心神不宁,以她前世对顾胥廷的了解,他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而他的太子妃萧清敏,更是手段毒辣,一旦被她看出顾胥廷对她有意,萧清敏定会想尽方法弄死她的。
她如今不是贵妃,可以背靠顾胥廷和她打擂台,她身边还有谈幼筠和江承夜,她不能容忍东宫的人伤害他们。
她必须得尽快谋划起来。
夜里回房,她胡乱洗漱了一番,扑在了被子上。卧房门被轻轻拉开,她以为是白芷,便没回头,直到那人绕过屏风走近,她感觉不对,抬头便看见了抱着自己铺盖卷的江承夜。
他挂着一张脸,眼尾低垂嘴角也低垂,露出了非常委屈的神色。他家的娘子,竟然被人觊觎!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自己抱着铺盖,意图很明显,晏朱明便让过身去,让他自己收拾。
江承夜快速收拾完,上床乖乖躺下,晏朱明照例熄了灯,也躺下了。
但两人此刻都没什么旖旎心思。
过了一会儿,晏朱明说:“爹爹和承平哥哥的事情,我总觉得不对劲。”
漠北的人说,瀚海一战,他们两个带着一队轻骑去追逃窜的北戎人,被引入山谷,全军覆没。
江承夜说:“这两日我读兵,见到了兄长的批注,写的是穷寇莫追。”
所以这根本就不像是江家父子会干出来的事情。
可是江承夜没去过漠北,对行兵布阵也不甚了解,他无法拼凑出父兄死亡的真相,这让他无比的懊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