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洄,圣祖年间中状元后,被梁王榜下捉婿,娶了顾允怜这个皇室郡主。凭借岳家和自己的本事,他三十岁便官至尚,三十四岁拜相,成了我朝最年轻的丞相。
不过拜相后,他与梁王政见不和,与安阳郡主貌合神离,家里头妻妾成群,光是姨娘便有二十多个。
晏相入阁之后,便成日里不着家。他厌恶顾允怜脾气暴躁蛮狠,顾允怜又不满他过河拆桥,但凡在家遇见,一言不合便要动起手来。他一个人,又打不过顾允怜,只能躲着。
有小道消息称他养了外室,晏朱明却是不信的。原因无他,前世抄家的时候,晏相名下的产业一个子儿都没有,家里铺子田庄乃至锅碗瓢盆全是顾允怜自己的东西。顾允怜一开始仗着皇室身份保全了一条性命,但顾胥廷并不肯就此罢休,非得把梁王府一并抄没。他这样的抄法,但凡晏洄有个外室,早就给抄出来了。
然而顾允怜和晏洄关系紧张,连累晏朱明也很久没有和父亲好好说话了。她想,阿爹既然都能登阁拜相了,脑子应该是清楚的,或许还知道些什么。当初没发现顾胥廷的狼子野心,才落得了个抄家灭族的下场,但若是这辈子有所警醒,就像之前陶扬荷那样,或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于是她对江承夜说:“你找时间去见一下我阿爹,看看他对这个事情怎么说。”
江承夜瞬间呆若木鸡。
江家和晏家的几个长辈里,他最怕的不是沙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江将军,也不是一言不合便提灯看剑的顾允怜,而是这个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晏相。
无他,晏朱明这种两面三刀的性格,全然遗传自他。
仗着自己柔弱无害的皮相,遮住凶悍狠毒的内心,他在晏朱明这儿吃的亏还不够多么?哪里有胆子去招惹这个千年狐狸似的晏家阿爹啊!
见他露出一副为难表情,晏朱明抱臂睇他:“怎么?连岳丈都不敢见?”
江承夜:“哪里哪里!这不是怕失了礼数么!”
晏朱明柔声道:“我阿爹多和善的人,怎会怪你。”
江承夜:我信你个鬼哦!
晏朱明体贴地说:“我阿爹是个一心为民的纯臣,纵然和江家是姻亲,定也会秉公客观地看待这件事情。你作为女婿,将来又准备入朝,去向他请教,再好不过。”
江承夜吞了口唾沫。
他有些担心,事情的起因是锦葵娘子,结果是晏朱明“受惊”,从一个岳父的角度,他这个女婿当得委实不称职。
若是顾允怜知道了原委,最多把他揍一顿。被晏洄知道了……他恐怕得提心吊胆三四年,不知道哪天自己的脑袋就没了。
江承夜决定垂死挣扎一下:“岳父公务繁忙,这些小事倒也不用劳烦他老人家……”
晏朱明:“行,那你今晚睡地上。”
江承夜:“嗷!我去我去!我明儿就去!”
*
第二天一早,江承夜便又被晏朱明踹下床。他起来麻溜地收拾了会儿,一步三回头地骑着逐日回城了。
临近春闱,吏部和礼部都是一堆的事儿,呈至尚台转内阁,哪一样都得晏洄过目,所以晏洄最近都睡在内阁。
尚台的小吏进来报告:“相爷,您家里来人了。”
晏洄浑身一个激灵,睡在内阁都好几天了,家里终于想起来晏府还有他这么个人了么?
他摸了摸胡子,摆出一副冷淡的姿态,侧对着门,冷冷道:“政事忙碌,本相不便回家。你且回吧。”
来人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踌躇了一会儿才敢开口:“那个……岳父大人,小婿不是来找您回府的。”
晏洄的神色一变,转过脸,阴鸷的目光落到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脸上。
呵,江家的毛头小子,长得这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成日里跟在自家女儿身后。他那个兄长,也不是个好东西,女儿刚生出来没两天就嚷嚷要订婚,他家女儿给江家生的啊!
江家那个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长得我见犹怜的,勾的他夫人日日往江府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他这个正头的夫君还得每天跪搓衣板!
他越看江承夜越不顺眼,声音便也低沉冷酷起来:“你有何事?”
江承夜的腿僵在地上,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低着头,磨磨蹭蹭:“那个……是这样,小婿前几天和萧家的小国舅起了一些纠纷,想问问岳父大人……那个……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晏洄手里的奏本啪的一声敲在了桌上:“你和萧家那个混不吝搅在一处?”
他就说!江家二郎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顾允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把女儿嫁给他!这浪荡子,萧家那个混蛋是什么人?同他一起厮混的,哪里有好下场?
江承夜被他敲的缩了缩头,一双手紧紧地搅在了一起。晏洄在内阁做了这么些年的相爷,早就练就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本事。这气场压制得江承夜如坐针毡,半点也不敢乱动。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反驳:“不是……是他和娘子……”
晏洄的眼睛眯了起来,而视线变得更加锐利:“他和朱明?”
江承夜想着要怎么把自己从这段故事里摘出去,思索了半天决定说:“前两日娘子的好友来京,那姓萧的欲对她不轨,被娘子捉了。这么大的事情,送到了东宫,东宫不过是让他禁足了事。”
晏洄的神色变得更加的冷峻,半晌,他勾唇吐出了一个嗤笑的声音:“如今你们江家倒台,能和梁王抗衡的只有萧家。东宫舍不得萧家这块肥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