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贺老板带两人去了江边的一个木材厂。从工厂走出去就是装卸码头,江上漂浮着各种颜色的垃圾,十几条黑黝黝的拖船泊在一起。三人来到一条堆了木材货物的船上,贺老板拖出两套潜水设备。船上有现成的起落架,配重铅块,探照灯,鱼叉,一应俱全。

韶仪和叶浪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恍然。贺老板教他们在浅水处练了一会潜水,两人都年轻力壮,叶浪受过军事训练,上手很快,只是上来之后耳朵疼,嗡嗡直响。

贺老板说浮得太快了,他去弄点吃的来,让他们在船里睡一会,养精蓄锐。

韶仪看着头发湿漉漉的叶浪,脖子上一片肮脏的碎泡沫屑,忍不住指着他大笑,叶浪也发出神经质一样的笑声,两人都被眼前这景象和要做的荒谬之举笑出眼泪。

过了半晌,韶仪冷冰冰地看着叶浪,说了一句:“我们要给家里人发个信息。叶浪不愿意发,说要不你发给方惠中吧。”

韶仪踢了他一脚。最终是叶浪给方惠中发一条信息:“我和你家巨婴今晚到黄浦江潜水玩,玩好了告诉你。”

两人等了半天,没有回信息。等到天快黑了,贺老板还没来,他们白天折腾了几下,浑身疲惫,不知不觉就在船舱睡着了。

韶仪梦见自己游在碧幽幽的海底,五颜六色鱼群,还有大鲸鱼和张开的大蚌壳在珊瑚间徜徉,又看见闪闪发光的蚌壳里化出一名女子,像方慧中一样幽怨地看着自己,突然他发现自己双腿动不了了,怎么游也游不动,胸口憋了口气,一急就喊出声来,才发现是做了个梦。爬起来坐着,看见叶浪蹲在地上研究潜水服,就问几点了。

到了晚上十点,贺老板才拎着盒饭过来,麻利地发动了船,收起绳子,朝着晃悠悠的江心开去。韶仪发现这条拖船速度很快,发动机的声音低沉有力,肯定经过改装,外面的木材明显是个掩护——这就是专门用来打捞的船。

韶仪在床舱外看了一会,江面宽阔得夸张,像是单独的一个世界,与平时从岸上看到的黄浦江完全不一样,黑暗里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条小船,担心消除了。

行驶不到一小时,船停了下来,贺老板走到船头,拿出导航仪,对着地图,又用一副夜视望远镜四周望了一会。正是九月的夜晚,江面上一片寂静,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星光一样遥远,三个人觉得阵阵凉意,贺老板像是冷似的,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说道:“就是这儿了。”

叶浪用绞盘先放韶仪下去,韶仪打开头灯,挂上挂钩,摇了摇手里的碳纤尖铲,身体开始慢慢下降,叶浪倚在船舷上,看着韶仪像只黑脊背的水兽一样没入水底,消失在视线里。他穿着潜水服,示意贺老板点根烟给他,诧异地看着自己夹烟的手指不住地发抖。

贺老板看着他,笑了一下说,第一次都有点紧张,这边离岸边不远,水深10来米,最多20米,下去别走远,最主要是上来时候,千万不要钻到船底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绳子停止了下滑。叶浪拉了一下绳子,下面也拉了一下。又过了几分钟,绳子左右晃动了一下,接着又晃了两下,这是预先约定的信号,表示下面找到了地方。叶浪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绝望,深吸口气,也进入到水中。

水底漆黑一片,头灯只能照到手中的工具,叶浪进入了绝对安静的世界,感觉眉骨生生的疼,心里倒是镇定了下来。脚终于碰到了水底地面,他转头看了一圈,前方依稀有轮船龙骨轮廓的影子,叶浪解开挂钩,朝着沉船游去。从尖头的弧度来看,这船规模比拖船也大不了多少,只是更宽阔些。

叶浪滑到船舷处,看见韶仪拿着铲子在挖土,舱门被埋了半截在泥里。叶浪伸手用铲子一捅,船板掉了一块,回手又拉出一个大洞口。

韶仪暗叫惭愧,对着叶浪摊了摊手,做了个有请的动作。叶浪正得意,苦于看不到互相表情,此刻恨不得有尾巴可以竖起来摇一摇,一马当先游了进去,韶仪尾随其后,舱内的空间不大,大约有五六十平米,几条受惊的小鱼急急地从身边窜出去,空间小了,探灯也亮了一点。

叶浪向前头推进,韶仪跟在后面观察四周。这是一条普通民船,内壁长满绿毛,看不出原来样子。叶浪在前面停了下来,韶仪凑过去用灯照着面前一个黑黝黝的件柜,叶浪用铲子把锁头别开,腾起一阵黄锈的水雾,柜子里有一只扁包,看起来似乎防水。下面还有很多分门别类的件袋,韶仪用手一拨,就被水流冲成一团棉絮。韶仪贴近了看到柜子的金属把手处好像有字,锈得看不清了,又检查了一番,没有其他东西,韶仪看了看气瓶剩余容量,于是夹起那只扁包,准备加快速度,和叶浪转身向另一头走去。

他望着前面的黑暗,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感觉像有什么活物在暗中看着自己。他把铲子握在手里,抬头一看,探灯里的情景把他吓得头皮竖起,韶仪从潜水服里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刚才游进来的船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排白色的人体悬在水里,瞪着眼看着他们。

叶浪这时也看到了,愣在原地,和韶仪并排站在一起,对峙着。韶仪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的裸体,皮肤像石灰一样惨白,有的是婴儿,有的是成人,都没有毛发,悬浮的位置高低不同,又仿佛很符合规律,像是在排什么阵法,韶仪想着在哪里见过这个分布,耳边轻轻响起一阵古老的音乐,像天边传来的琴弦,又似箫声呜咽,隐约还有遥远的欢悦战鼓声,水里也仿佛起了一圈一圈的皱纹,韶仪一想不好,不知道怎么想起那句咒语一样的话:“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这说不定是什么摄心法。

只见到叶浪像是受了惊吓,举着铲子,猛得吐出一串泡泡,韶仪看见一具具身体旋转过来,其中一个像托马斯小火车一样,一边连着一个皱巴巴的人头,旁边还有一个人头连着鸟一样的身体,耳边的音乐也变得更诡异起来,韶仪伸出铲子就朝着一个怪物劈过去,只砸到硬邦邦的一层,虎口一震,原来这些人体装在玻璃器皿里。正要松一口气,黑暗处的一个舱板被撞了个洞,一个影子游了出去,韶仪看着两米外的叶浪纹丝没动,不知道钻出去的是什么东西,两人心下发慌,指指上面,也不管什么潜水症了,拼了命地斜冲出去。

他们没找到下来时的两条绳子,就调整浮力向上游去。叶浪从黑漆漆的水面探出头,耳朵里一片嗡嗡的空白声,像被打了一拳,除了骤急的心跳,其他什么也听不见,他脱下潜水镜揉了揉眼,看见江面上一片通明,一条巨大的白色船桅竖立在眼前,轮船外身印着方方正正的红色大字:东海救特种作业船。

轮船顶层的探照灯像雷达一样转来转去,灯光照到之处没有贺老板和拖船的踪影。这时船上传来一阵人声,是军队里那种熟悉的请求命令式,抬头看见救助船的接水平台上,几个穿着颜色鲜艳的潜水服的人站成一排,正在准备下水。

韶仪赶忙把头埋到水里,关掉头灯,轻轻滑到探灯照不到的船尾处,看见叶浪和一个陌生人睁大了眼睛躲在阴影里,叶浪正张着嘴在叫他。韶仪盯着陌生人看了半天,指着身后用口型问叶浪说:“辐射,危险,怎么办。”

叶浪指了指船舷远处的水面上,有一排反光的柱子竖着,延绵了几百米长,救助船是来搭架子的。

这时候陌生人做了个“嘘”的手势,三个人听到迷雾里传来一阵汽笛声,三个短声,然后一长一短又一长声,像是在呼唤谁的名字,又像小孩子在恶作剧按喇叭。陌生人做了个跟我走的手势,然后像个青蛙一样无声地游了开去。

叶浪转头看着韶仪,右手做了个拿筷子的姿势,用嘴形说道:“箫——韶——仪——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然后也跟着划进影影绰绰的江水夜色里。

陌生人的水性极好,从水里看过去像一条细长的梭鱼,一直游了大半个小时,韶仪觉得浑身冰透了,腕骨像针刺一样地疼,皮肤也像要裂开,呼吸器和头罩早丢了,陌生人终于停了下来,立在水里,打开灯光对着前方亮了几下,然后一阵马达声从雾里传来,一艘脏兮兮的灰白色渔船冲着他飞驶过来,在眼前骤然停下,船尾甩到一边,船舷斜着吃水靠在面前,碰撞带来的一股浪涌把三个人撞击得像水草一样在水里摇荡,韶仪闻到一股浓烈的汽油味,胃里一阵痉挛,拉着叶浪的手,扶着栏杆爬到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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