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
孟泽一时没明白过来。
枳实抿唇一笑,笑得温和而笃定,“不错,我要你将这封信送到李梓申手中。”她掏出昨夜写好的信,推到孟泽面前。
“知道此事的人,除你我之外再不超过四人。我思来想去到底觉得李梓申是该知道的,可旁的那些人我终究还是不信的。”言罢,她抬头看向孟泽,满是信任。
若是说苏嘉欣是她到都城来唯一的朋友,那孟泽就是久别重逢的家人,是久旱逢甘霖的惊喜,是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唯一可以卸下所有戒备的良药。以至于她根本不会想如果孟泽拒绝的话该怎么办。
孟泽看着她这般坚决信任的模样,心中百味杂陈。他盯着眼前的信封,沉默良久才接过信函,轻声应了句,“好,我一定亲手把信交到他的手中。”
他将信件揣入怀中,看向窗户外的风景,忽然问道:“那位苏小姐呢,她不是你的朋友吗?也不告诉她吗?”
他了解枳实,既然她选择让那位苏小姐帮忙,自然说明是信得过的。而以那位苏小姐的家底,找个送信的可靠人不是难事,又为何非要大费周折的找来自己呢?他捏紧手中的杯子,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枳实转眸间错过了他眼中的思忖,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苏嘉欣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信她,也笃定倘若她知晓了我有身孕的消息,必然会顺利将信送到李梓申手中的,因为她对朋友总是愿意倾囊相授。”
孟泽不解,“即使如此,又为何要瞒着。”
枳实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微微皱眉,来了这么久,还是喝不惯都城的茶,茶叶涩涩的,味蕾被苦的几乎麻痹。
“她藏不住话,一旦有些什么便想在朋友前一股脑全说出来,可她的朋友太多了,绝不止我一个。若要让她瞒着,反倒显得刻意,那才叫人生疑。更何况,以她的性子,说到兴头上,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要被抖出来。”她抬眼瞥向暗门的方向,仿佛透过那堵墙就能看到苏嘉欣拉着小秋贴在墙上,却什么也听不到而跺脚的模样。
“日后她若知道,恐怕是要怪罪的。”孟泽不免替苏嘉欣担忧。
枳实莞尔一笑,“那便就等日后再好好向她解释吧。”说完,她垂眸浅饮了一口热茶,茶水滑进喉咙中,带着一丝灼烧的痛感,但很快就被暖意融化。
孟泽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见她低着头专注品茗,似乎陷入沉思。
“你……唉。”他轻叹一声,有些无奈,“照你这样想,可是交不到朋友的。”
枳实同样笑着,没理会他这会儿的刻意揶揄。“那还不是有你这个好朋友嘛。江东情况不好,恐怕不易前往,难为你冒次险,回来之后一定请你舒舒服服的吃顿大餐。”
“这会还跟我客气起来了,好了,我还是给你们留些时间叙叙旧吧。你放心,信我一定给你顺利送到。”孟泽向她保证道。
孟泽离开后,苏嘉欣如她所料埋怨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枳实虽然一刻不得安闲,却也觉得有趣得紧,而非聒噪。
“啊,对了。”说的正兴起时,苏嘉欣忽然话锋一转,严肃地看向枳实,“听说殿下江东之行,并不顺利。”
枳实微怔,不禁蹙起的眉头暴露出她心中的不安,“是有人故意设了阻力吗?”
苏嘉欣点头又摇头,“可以这么说,但我爹说是殿下的到来给那些人送去了阻力。”
“赈灾之举在一开始就出了问题?而李梓申想砍掉那些问题?”枳实听出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
苏嘉欣赞许的点了点头,爹爹也是这么说的,“不错,江东瘟疫一事早在一年前就有官员上报朝廷,可那些上不是被中途驳回,就是不知踪影,根本没能到陛下跟前。好不容易有几封送到陛下手中的,危机情况也不如实,如今才知,早在半年前江东的情况就已经不可收拾了。”
随着苏嘉欣的讲述,枳实渐渐陷入深思,眉头也越蹙越紧,“既然一年前就已经出现,为何要蹭蹭隐瞒,直至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苏嘉欣轻叹一声,枳实虽然聪颖,终归是不懂这些官场上的是非,“江东土地肥沃,良田美景,乃是我大魏极富饶之地。可谓是寸土寸金,久而久之县令官员只想着税收俸禄,自然不会在意偶尔报上来的小灾小病,等到再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严重了。可这时上报都城自然是免不了责罚,于是瞒了下来想要偷偷解决。”
“可没想到,非但没能解决,反而愈发严重起来了,最后纸包不住火,烧的越来越旺了。”枳实接过她的话茬,若是如此,那些百姓才是白搭了性命。
“唉,是啊!只可怜了那些百姓,到了这种时候那些官员还想从赈灾的粮食银钱中捞油水,层层剥削下来,到了百姓手中已经不剩多少了。殿下此行想要顺利,就少不了严加严查处理。可要我说,干脆将那些贪官污吏全都斩杀,最为简单。”
“不妥。”枳实愣怔了片刻,缓缓吐出二字,“临阵杀将,乃兵家大忌。贪官污吏是要除,可如今关头若贸然杀之,恐怕会引起打乱,反而得不偿失,李梓申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李梓申在官场上远比在感情中要收敛的多,以至于他每一步都要斟酌仔细,小心谨慎确保不会走错任何一步,所以他不会急功近利,更不会冒险急进。
本以为定然如此,却不料苏嘉欣满脸得意,一副我猜的果然没错的嚣张模样,“哼,殿下那般的人物,又怎会那么容易就被猜中。这次啊,真就并非如你所预料那样。”
枳实蹙眉,心中升起不太好的思虑,莫名不太相信李梓申会算不清其中的道理。“莫非,他真的做了那等傻事?”
“这算什么傻事,要我说,就是要尽快把那些奸邪之徒如数除掉,才是正确之举。”苏嘉欣义愤填膺,眼中满是对李梓申的敬佩和崇拜。
“不过……”
“不过什么?”枳实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暗叫不妙。
苏嘉欣歪着脑袋,回忆着爹爹当时的话,有些犹豫道:“不过听爹爹说,殿下这次行事的风格与手段皆与以往不同,甚是有些狠辣在其中。我爹爹还说,以殿下的能力完全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而不必向如今这样铤而走险,竟像是有些……哎呀,我记不清爹爹是怎么说的了,总而言之就是不像殿下会做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