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饭后休息了会儿，池喻就被明敏拉出去消食，借着熟悉环境把附近逛了一遍。 村里的猫狗都很惬意地躺在石板路的树荫下休息，人路过都懒得抬头的那种。 明敏能精准喊出所有猫狗的名字，有的会过来蹭她，有的则是扫扫尾巴，表示自己听见了。 霍时宴提着两人的行李上楼，按照奶奶说的进了右手边第一间房。 房间宽敞简约，靠近门的位置放着深褐色的原木立式衣柜，往外是阳台，上面种着些许花草。 知道他们要来，两位老人还提前找村里的木匠多做了一张大木板床。 收拾出来的房间就在明敏隔壁，也方便。 许是池喻跟霍时宴之间相处太过和谐，两位老人倒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霍时宴走进房间把池喻的行李放下，正要提着自己的东西出去，奶奶跟着上了楼，见状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霍时宴后退一步，重新走进房间，有些不确定：“只有……一张床吗？” 奶奶后知后觉“啊”了声，疑惑地问：“你们不是夫妻吗？” 霍时宴微怔，“夫妻？” 他笑了笑，解释：“不是，我们只是同伴。” 奶奶敲着脑门‘啧’了声，“你看我这人老了就爱胡思乱想，看你们这么般配还以为你俩是夫妻呢。” 她说着转身下楼，“我这就去叫村口的余木匠再做一张。” 霍时宴正想说不用了，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但奶奶已经走了。 他顾不得其他，放下行李跟下楼，恰巧碰到遛弯回来的池喻。 池喻叫他：“我正要喊你去后山呢，”见他有些急，又问：“你怎么了？丢东西了吗？” 奶奶从旁边的厨房迈出来，手里捏着钱袋子，数落屋里的李爷爷：“你这老头子一开始也不跟我说清楚，一张床让人家怎么睡？” 回头看见池喻和霍时宴都在，一时有点尴尬。 奶奶说：“我这就去找余木匠，不过这两天可能得委屈你们挤一挤。” 霍时宴看了眼池喻，上前想让奶奶先回屋，他说：“其实不用麻烦的……” 池喻不明所以，看了看霍时宴又看了看奶奶，最后看向明敏，一脸‘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的表情。 明敏想了想，跟池喻说悄悄话：“我记得奶奶好像只准备了一张床……” 奶奶推脱：“是我误会在先，这下反倒让你们不自在。” 霍时宴劝说：“我们住不了太久就要走，床空着还占位置，没必要的奶奶。” 池喻一下明白过来，也上前去劝。 结果尽出馊主意：“要实在不行他睡地板我睡床，是吧？” 没想到霍时宴真的点头，说：“我可打地铺。” 这话一说，明敏在边上直摇头，“不行不行，不能睡地上，会感冒的。” “他们年轻人都说不用了，你这个老婆子还在跟人家犟什么。” 李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走了出来，敲了敲手里的烟杆儿指了个方向：“老三儿家不还有张空床吗？搬过来一样的睡，你这脑筋都几十年了还不懂转弯。” 奶奶被爷爷说得不服，直言：“你机灵，你机灵怎么不早说？” 李爷爷不想理她，径直走下台阶，“懒得跟你吵，我去找老三儿搬床。” 奶奶看着李爷爷的背影，跟面前两人小声嘀咕：“他这人就喜欢这样，脾气怪得很！你们别在意。” 池喻摇头，“你们这样挺好的，有什么都直说，从不憋在心里让对方猜。” “是吧？霍时宴。”她问他。 霍时宴嗯了声，扔下一句“我去帮忙”就跟着李爷爷走了。 明敏捂嘴偷笑，去拽池喻的衣角，“你看哥哥的耳朵，红了耶！” 池喻笑出声。 出息。 奶奶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拿背篓。 “明敏啊，你待会儿去捡点板栗，厨房炖了鸡，你剥完记得放点进去，别忘了。” 明敏点头，背上背篓，又从院子找出一把夹钳，欢欢喜喜地拉着池喻去捡板栗。 霍时宴这边刚跟李爷爷把木板床抬上二楼，打扫干净铺好床，还没来得及打开行李箱就接到池喻十万火急的电话。 “霍时宴你在哪！快到后山来！明敏摔倒受伤了！！” 池喻语速极快，声调带着压抑不住的慌乱，握着电话的手不停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 “你别急！”霍时宴快步下楼，“我马上过来，你们具体位置在哪？叫什么？” “这……”池喻环顾四周，全是高耸入云的乔木，边上夹杂着几棵板栗树。 明敏提高音量对着电话那头说：“半月坡，我们在半月坡的岔路口，霍哥哥你跟爷爷说，他知道在哪。” “行，电话先别挂。”霍时宴一秒也不敢耽搁，立马跟李爷爷说了这事。 李爷爷闻言烟杆儿差点没拿稳，直接领着霍时宴上后山小路。 明敏说：“哥哥，麻烦你跟爷爷说一声，让他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就是滑了一下，真的没事。” 池喻眉头紧皱，看着她膝盖上的伤口，语气不自觉放重：“你这叫不严重，都流血了！不许说没事。” 明敏抿着嘴不再说话。 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就这么看池喻，看得她也不忍再多说什么。 池喻心想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她把卫星电话塞进明敏手里，“拿好。” 转头把夹钳扔进背篓，背起来，又俯身去抱明敏。 明敏下意识往后侧身想躲，池喻说：“明敏，相信我。” 明敏摇头，想要解释：“我不是……不是不相信……” 没等小姑娘的话说完，池喻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紧紧揽住肩膀，轻轻松松就把人给抱了起来。 “抓紧，别松手知道吗？” 明敏紧张地点了点头。 池喻照着来的路折返，“我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你伤口就跟我说，不用忍着。” 明敏又点了点头，眼眶莫名红了。 池喻没注意到明敏的异样，一直到半路遇上匆忙赶来的李爷爷和霍时宴，霍时宴从她手上接过明敏，二话没说把人带去村卫生院，她这才看到明敏眼角噙着泪花。 她心想肯定是自己刚才太凶，把人给吓哭了。 心中不免愧疚，向明敏道歉，“刚才是姐姐语气不好，凶了你，对不起明敏，我不是……” 结果她一说明敏哭得更厉害了，在霍时宴怀里双手抹着眼泪摇头，几次张口都哽咽到无声。 霍时宴见状蹙眉，以为她是伤口太疼，不由加快脚步向卫生院赶去。 池喻心乱如麻。 两人原本在半月坡捡板栗，奈何地上太少，明敏就找了根棍子想把树上的打下来。 明明小姑娘一直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可还是发生了意外。 明敏不小心脚踩滑摔了下去，那声还没喊完的“池姐姐”就这么回响在山林。 池喻吓得失了神，连忙循声去找。 万幸没有大碍，只是膝盖被树枝草木划破了皮，流了血 ，简单消毒后上了点药。 明敏毕竟年纪小，被涂在伤口上的药疼得龇牙咧嘴。 泪花又涌了上来。 池喻不忍，蹲下身替她去吹伤口。 明敏低头用衣服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说：“谢谢姐姐，我现在不痛了。” 她刚说完，刚擦干的眼泪又跟断线珠子一样掉下，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说：“我刚才……刚才哭……也不是因为痛。” 池喻手足无措，只好先安抚小姑娘的情绪，没想到手刚碰到明敏肩膀，她直接“哇”地一声放声大哭。 池喻更不敢动了，手就这么悬在半空，有些无助地去看霍时宴。 霍时宴拿出纸巾弯腰替小姑娘一点一点擦掉眼泪，又把池喻悬空的手拉了过去，落在明敏肩膀上。 动作代替语言，关心也化成那只在明敏背后轻拍安慰的手。 卫生院的护士也有些无奈，说：“平时也没见这小丫头这样过，今天当着外人面前反倒哭成这样，大概是太喜欢你们了，想着以后会分开，舍不得吧。” 说完又怕被误会，解释：“可不是我乱说啊，明敏她看事看得远，一直都比村里的其他孩子懂事。” 没等池喻开口，明敏呜咽着点头，嗯了好几声，鼻涕泡都差点冒了出来。 另一边李爷爷率先回家，撞见奶奶一脸焦急正要出门。 奶奶上前去抓李爷爷的手，紧张地问：“听说明敏摔倒了，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李爷爷挣开，径直去拿自己的烟杆儿，瘪了瘪嘴：“严重什么严重，擦破了点皮，那俩年轻人紧张得跟什么一样把人把卫生院送。” 奶奶这才松口气，瞪了李爷爷一眼：“那你刚才走得那么急，不也担心明敏吗？” <

> 她想了想，解下身上的围裙说：“不行，我还是得去看一眼。” 李爷爷正想拦，没想到一辆三轮车开到院子外边，扯着嗓子喊了声：“老人家！问一下——这是李明敏家吗？” 奶奶心情急切，直接承认：“是。” 说完想走，人却被开三轮车的师傅下车拉住，“等等，我们是芦亭县过来送货的，彩电到了，是你们家订的彩电是吧？” 奶奶语气不悦：“什么彩电，不买！” 师傅不依不饶，“哎不是要你买，你看这签收单，是池喻买的，这备注还上写着呢，送到回原村12号。” 他对了眼墙上的标号，“是你们家没错啊。” 奶奶回头凶李爷爷：“你又乱花钱买什么东西了，都送到家里来了，自己过来看，我没这闲工夫。” 说完朝着卫生院就走，然而还没出路口，就遇到了回来的三人。 霍时宴背着眼泪汪汪的明敏，池喻跟在他旁边。 当天下午安装师傅没费多久的工夫就安装好了超薄彩电，端端正正地放在一张朱红色的桌子上，摆在一楼。 池喻怎么看怎么满意，开心得不行，问明敏喜不喜欢。 明敏兴奋点头，眼里落满星星。 她用遥控器切换频道，最后停在动画片界面看得津津有味。 霍时宴今天是第二次感受到自己准备的东西拿不出手。 他给明敏买的油画棒还在楼上行李箱里，本来想着下楼就带给明敏的，没想到被池喻一通电话叫过去直到现在。 池喻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揶揄：“某些人的礼物不会因为不想送就不送了吧？” 明敏这才抬头去看霍时宴，眼眸清澈：“霍哥哥，你也有礼物要送给我吗？” 霍时宴轻嗯，上楼把自己亲手包装好的油画棒送给明敏。 他本想有池喻的彩电作对比，孩子失望也正常。 可没想到明敏对这份礼物同样高兴，一连说了好几个喜欢，又说了好几声谢谢。 没一会儿，附近的邻居都听说李老头家新买了台新彩电，纷纷到他家来凑热闹要看电视。 奶奶好客，趁此机会把大家留下来吃晚饭。 晚上的菜比中午更丰盛，大伙围了一桌，池喻跟霍时宴被爷爷拉着介绍给大家认识。 开口就是：“这两位就是来接明敏去城里读的大明星！你们看的那个彩电也不是我们买的，是他们两位送的！” 明敏坐在池喻旁边，听着爷爷说的话，差点又要哭了。 她低头用袖子擦干泪花，红着鼻尖抬头去看池喻：“池姐姐，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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