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久久进了厨房找到一只海碗，把袋子里的金鱼往碗里倒，听见噗通一声闷响，他扔下金鱼往门外跑去，发现从秋千上摔下的梦青，梦青躺在地上，秋千上的梦雪正愣神，柳久久抓住秋千，放下柳梦雪：快去叫你妈妈，快去叫你妈妈。
柳久久抱起梦青，呼喊他的名字。二楼的龚云烟把每个孩子的毛衣毛裤放进他们的衣柜，梦青个头长的快，他的毛裤有些短，该结长点，云烟想。听见楼下急急的声音：快去叫你妈妈。
龚云烟听出是久久在说话，因为焦急变了腔调，龚云烟从未听见柳久久这样说话，她拔腿往楼下跑。翠娥放下包，正下楼准备去厨房看晚饭，听到喊声，心里着急右脚踏空，一屁股坐下，跟来的龚云烟顾不上她，从她身边跨过去。
梦青紧闭双眼，龚云烟奔过去把梦青抱在怀里，不停的呼唤：梦青，梦青-----
梦青脸色苍白，脸上还留有汗珠，云烟用手轻轻为他试去。他的眉毛像极了柳雄飞，浓黑整齐剑样的上挑，眼睛象雄飞，明亮英俊，紧闭着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弯曲，端正的鼻梁，这张小嘴特别乖巧。
每当龚云烟生气训斥他们姐弟，梦青总是低着头：妈妈，别生气，我不惹你生气。
我要好好学习，长大象爸爸，当个军官。
我要做个乖孩子。
在云烟的印象里，梦青很少因顽皮受到训斥，几乎不让龚云烟操心。柳久久叫来黄包车，与龚云烟一起赶到医院，医生检查后对龚云烟说：太太，准备孩子的后事吧。
龚云烟不相信医生的话，她抱紧梦青，大夫，你看，这孩子浑身上下好好的，没受伤，没流血，你看，他的脸又白又嫩，他活着，你救救他，一定能救活。
梦青的眼睛动了，龚云烟满怀希望的说：医生，你看，他的眼睛。
梦青缓缓睁开眼睛，龚云烟：梦青，我的孩子，妈妈在这，妈妈在这。
梦青看上去非常疲倦，总想闭上眼睛，但是他努力睁开，看着云烟，小嘴艰难的吐出；妈-----妈-----
这是梦青留给龚云烟的最后的一句话，直到晚年，龚云烟都会觉的象发生在眼前那么清晰。
医生的急诊单上显示：梦青从高空坠落，头部着地，重度脑震荡，经抢救无效。
梦青摔下秋千的瞬间，柳梦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秋千的荡悠令她快乐，她相信梦青也快乐，这是她和梦青共同分享的开心时刻，多少年后，她都认为，梦青化作蝴蝶从她对面飞走，她遗憾的是，没来得及和弟弟说再见。柳梦雪看见妈妈和柳久久惊慌失措，他们走了，抱着梦青走了，留下在院子里发呆的弟弟妹妹，没有大人的院子，好静。
天黑了，院子里的路灯没人开，黝黑沉寂，柳梦雪带着弟弟妹妹进屋，见坐在楼梯上的翠娥，翠娥浑身冒虚汗，肚子阵阵游疼，她强忍住疼，心里不停祷告；阿弥陀佛，恳请佛祖保佑我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我千万不能有事，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柳梦雪：翠娥，翠娥，你怎么了？
翠娥看见几个孩子望着她，肚子没有刚才那么疼：梦雪，你去喊栾梅。
栾梅和栾红在房里熨烫衣服，栾红坐在小凳上缝衣服上的纽扣，直喊饿，平时这个时候早该吃饭，栾梅哄她，缝完这颗扣子，带你去吃饭。
梦雪跑进来：栾梅，快来，翠娥喊你。
栾梅不忘记带上妹妹。
翠娥吩咐栾梅，到厨房里弄些饭菜，让孩子们吃，饭桌上少了梦青，大家都不吱声，而后，各自上楼做自己的事。
翠娥没忘记吩咐栾梅为那屋的桃花蕾送去食物，桃花蕾结毛衣结的聚精会神，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顾不上理会栾梅的来去，她做事做的忘记吃饭。
身在广州的柳雄飞，连续开会，按照会议安排，今天是第三天，还有两天，第六天单位安排全体人员去是越秀山游玩，柳雄飞没有心思玩，他提前打过招呼，有点私事不去了。
在这里，要么连续开会，上级长官长篇大论，讲的洋洋洒洒，到头来连他自己都不知讲些什么；要么撰写对时局的分析报告，让这波军官苦不堪言，都晓得，现在的风气各自为官，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最后全部拉到，谁说的都不管用；更要命的，说一套做一套，大家都做两面派；而且，许多人都在为离开广州悄悄准备，柳雄飞想起从南京通往台北的官方航线，看来，有些传言果然不虚，至于原因，没人说的清，大家心照不宣。
柳雄飞心里很不踏实，不由的为把家人迁到广州的举措是不是合适担忧，看这苗头，离开南京是明智的，越快越好，恐怕等不到年底，除了开会，柳雄飞的精力花在房子上。
闫凡宇替他看的两套房子，柳雄飞毫不犹豫拿下，老板狮子笑口大开，怂恿他再买，柳雄飞说等家眷来了再说，多亏有闫凡宇帮忙。
柳雄飞计划惠吉西这套房子给龚云烟和孩子们住，里面家具俱全，八成新，添置的时间应该不长；惠吉东的房子比惠吉西稍小些，柳雄飞把宋小娟安置在里面，宋小娟唯一不满意的是这栋房里没有钢琴，惠吉西的房子有。
做完这些，柳雄飞派小柏把附近的小学校和幼稚园摸清路线，下一步尽快把龚云烟他们从南京迁过来，0天过去，各种传闻越来越多，人心惶惶。
柳雄飞来到惠吉东，宋小娟看见他来，异常高兴。
一段时间的休养，宋小娟的身体恢复了健康，照她的性格，这样在家里无所事事，颇感寂寞，渐渐觉的无聊烦闷，日子变的没有意思，闲的焦躁忧虑，唯一的寄托是盼望柳雄飞来到这与她私会，原以为冲破层层险阻和压力，甚至吞咽屈辱，放弃多年的感情和生活，和柳雄飞在一起，双方会很珍惜。宋小娟却没有预期的幸福感，因为柳雄飞对她已没有当初的欣赏与呵护，这又是她最渴盼的。
在宋小娟眼里，这个城市藏着繁华与贫瘠，与她之前的感觉没有什么不同，柳雄飞把她安置在这栋公寓里，没有如胶似漆的热恋，很长时间才来一次，宋小娟期盼着他细致入微的体贴，涓涓细流的温存，柳雄飞拥抱她，亲吻她，把她抱上床，解开她的衣服，之前他会轻轻诉说出许多甜蜜浸透芳香的爱语，让宋小娟陶醉，他是多么温柔的男人，他吻她的额、脸、唇，脖颈，只有在这个时刻，宋小娟忘记一切，柳雄飞以他惯有的手法进入宋小娟的身体，渐入佳境，彼此像注射了麻醉剂，一番**后，搂着她拍着她，喃喃诉说，爱你多么爱你，绵绵睡去。
可是今天，柳雄飞来到，拥着宋小娟走进卧室，连衣服都不脱，宋小娟一阵厌烦：干什么，你？
柳雄飞没有停止，继续手上的动作，宋小娟转身起身：烦不烦。
柳雄飞强制的抱住宋小娟，宋小娟吼道：你，干什么？
连日的压力让柳雄飞的心情糟糕到极点，好像心中有块石头压住，看见宋小娟没有笑容，满是嫌恶的脸色，无名火升出来，一巴掌扇在宋小娟脸上，宋小娟愣住了，柳雄飞不管她的反应，宋小娟的眼泪从眼角里滚出来，柳雄飞从她身上起来，说句：败兴。
柳雄飞没有逗留，此时宋小娟希望他能向自己说声对不起，和她多温存一会，他们继续那种梦幻般的快活，柳雄飞没说话，只留下匆匆远去的脚步声。
宋小娟唯有用眼泪打发剩余的日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想起和肖志度过的岁月，人们常说，失去才是最好的，她总认为这是矫情，现在总算明白这是人们深刻体会出来的经验，这男人，咋这么不可靠，她悲哀的想。
柳雄飞坐上小车，来到闫凡宇家，天意和老妈子在院子里捡树叶玩，看见柳雄飞，两只小手举着跑过来；柳叔叔，柳叔叔。
柳雄飞抱起天意，在空中转了个圈，天意呵呵的笑着，闫凡宇喊住柳雄飞，天意：柳叔叔，梦雪姐姐，梦青哥哥他们是时候来？
柳雄飞：快了，快乐，来了让他们和你玩。
闫凡宇：找你找不到，云烟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正好你来了，快去接。
柳雄飞：什么事，总这么急。
柳雄飞见闫凡宇的表情严肃，走进客厅，拿起放在桌上的听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