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伯言看着手中的军报,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早朝上,年过八旬的老丞相身形又佝偻了几分,本来苍老却明亮的双眼变得浑浊不堪。即使心中早已做好准备,但丧子之痛又怎是那般容易遮过去的悲伤?

看到姜伯言的状态,皇座上的云千曜便知道了大概。从姜伯言颤巍巍的双手中接过那封带有泪痕的军报,云千曜先是装模作样的看了看,然后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丞相,这就是你用身家性命担保的结果?”云千曜语气中含着隐隐的怒意。

姜伯言‘扑通’跪下,悲痛道:“老臣失算,老臣只道承武熟悉东州防务,却不曾想……不曾想……”

“不曾想什么?”云千曜不耐烦道。

“据送信回来的士兵所言,东溟的统帅,是……云凌天!”姜伯言泣不成声道。这次的悲痛和那日不同,确是实打实的痛苦。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云千曜也是皱起了眉头。

“他已经是半神了,就是因为他,承武才……没能守住……”姜伯言虽然哭嚎着,但却仍然将重点说明。

听到这句话,云千曜‘唰’的一下站起来,厉声问道:“你是说云凌天不仅叛国,还成了半神?!”

“是……”姜伯言答道。

“大将军,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需要多少兵马,才能夺回失地?”云千曜没有继续追问姜伯言,转头对武元道。

“帝君,边境防线已破,敌军此时必然长驱直入,能够阻挡他们一阵的,只有轩辕城。”武元思考片刻,分析道,“若是协助轩辕城防守,六十万兵马即可,若是夺回失地,则需一百二十万。”

“现在能够调动的兵马有多少?”云千曜再问。

“拱卫帝城的禁军,和中州守卫军加起来,有四十万,算上后备兵力,大约能达到六十万。”武元飞速答道,对于兵力的分布,作为大将军的他再清楚不过。

“天枢天权,密令平北、安南二王,各率三十万军队开赴东州。”云千曜对侍立在身侧两名七星帝卫说道。

二人应了声‘是’,随后身影便消失在殿中。待到天枢和天权离去,云千曜又对武元下令道:“大将军今日便调遣部队,三日后,朕御驾亲征。”

武元得令,立即前往军部开始准备发兵事宜,云千曜又看了一眼跪伏在地,轻声抽噎的姜伯言,沉声道:“丞相节哀,天璇、玉衡,扶丞相回府。即日起,丞相且在家休养,朕出征后,朝中一切大小事务,暂由姜承嗣处理。诸卿若无他事,那便散朝!”

说罢,云千曜也没有等殿中群臣是否有话要讲,起身离开了大殿。两位女帝卫扶起姜伯言,送回相府。殿中诸臣从云千曜的话中听出了权力转移的意味,只不过这权力似乎是从姜家……又转移到了姜家?

部分嗅觉敏锐的大臣还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同,姜伯言把持相位快三十年,从一开始为上上代帝君出谋划策,到那代帝君病危时,便已经是独揽朝纲。等到云凌天上位时,荒唐帝君从不过问朝政,姜伯言更是一家独大,再到云千曜为帝时,更是沉迷修炼,朝政几乎尽归相府处置,云千曜作为帝君,似乎只是皇族的一个图腾罢了。待到前些日子云千曜与姜妍妍大婚后,姜家更是春风得意,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开始向姜家示好。若是日后姜妍妍诞下皇子,未来继承帝位,那姜家就不仅仅是权臣,更是皇亲国戚了,这样的家族,谁会不想攀上关系呢?

今日之变,权力看似只是交接到了姜家下一代的手中,但是这和姜家平稳过渡完全不同。若是姜伯言年纪大到不堪驱驰,将相权逐渐交到姜家子弟手中,那么姜家仍然是之前那个一家独大的姜家,就算是皇族,想收回权力,也得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可是云千曜的行为,是将相权直接从姜伯言身上剥夺,转交给姜承嗣,这说明如今的相权,逐渐开始受到了帝权的控制。

姜家依然位高权重,但不出意外,至少在云千曜在位的期间,不可能如前些年一般,独断朝纲了。

……

五州学宫内。

“你听说了吗,东州前线崩溃了,好像丢了很多土地。”年轻的弟子对身边的伙伴道。

“是啊,据说承武将军都死了,好像朝中要派兵增援了。”有人应道。

路过的余尘、轩辕望、轩辕镜听到了这些话,大为震惊。在离开轩辕城之前,轩辕煌明明已经做出了增援姜承武的计划,为何会传来承武将军战死的消息?那轩辕城目前如何了?

轩辕镜差点拦住那几个弟子问个究竟,被余尘阻止,他道:“先别急,去问问老宫主。”

强行压制住焦急的情绪,三人来到老宫主偏僻的住所。老人正在浇灌着院中的花朵,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见到三人神色严肃的走来,老人缓缓叹了口气,迎了上去。

“前辈,我们方才听闻东州事变,敌军破城,您知道具体情况吗?”余尘开门见山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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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学宫的孩子们那里听到的吧,这些小东西,可真是……”老宫主摇摇头,叹道,“姜承武战死,边境十城被破,估计这会,已经兵临轩辕城下了。”

三人闻言大骇,轩辕望更是二话不说便要转身离去,余尘一把拉住他,继续询问道:“前辈可知其中细节?”

“云凌天,你们知道这个名字吗?”老宫主道。

“我好像听说过,是什么,荒唐帝君?”一向不闻世事的轩辕望忽然道,这让院中其余三人有些意外。

“对,就是那个荒唐的先代帝君,如今曜阳帝君的亲叔叔。”老宫主道,“说起来,这和轩辕城主也有莫大的关联,当年帝位更替,便是由他一手主导的。”

余尘和轩辕镜闻言大惊,在他们的印象中,轩辕煌从来不参与任何朝中政事,唯一有交集的高官就是镇东王和姜承武。然而镇东王算是轩辕煌的前辈,姜承武也是因为十六年前的大战才有的交情,与他们的交集和政事可以说毫不相关。众所周知,七年前的帝位更替中疑点颇多,皇族对外的说法是云凌天失踪,于是选择了最接近皇族嫡系血脉的云千曜继承帝位,这一切怎么会和轩辕煌扯上关系?

轩辕望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奇怪,余尘和轩辕镜也只当他多年在北州修炼,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乎意料罢了。老宫主见三人神色各异,便问道:“你们不知道?”

尘、镜二人摇摇头,轩辕望则是不置可否。老宫主想了想,说道:“你们尚且年轻,轩辕城主没有告诉你们很多事情也情有可原。我就不多嘴了,简单来说,当初失踪的云凌天现在成了半神,算上东溟皇和冥蛇王,一共三个半神,随便哪个都能破了东海城,杀死姜承武。如今三人应该都在轩辕城外不远了。云凌天是找轩辕城主复仇,而另外两位作为东溟岛的统治者,目的当然是攻破轩辕城,占领更多土地了。说起来,当年轩辕夫人的死,和这二位也有莫大的关联。”

谈起凌月舒的事情,余尘和轩辕镜眼中闪过一丝仇恨之色,当年二人虽然年幼,但却记得凌月舒是因为抵抗东溟皇和冥蛇王,透支太多力量而死的,对于他们而言,东溟二人完全就是杀母仇人,无时无刻不欲将其挫骨扬灰。

轩辕望则是有些茫然,毕竟当年凌月舒生下他后就去世了,他没有见过母亲,更没经历过那场大战,虽然知道东溟皇和冥蛇王是仇人,但实际上心中的仇恨并不够明确。

“三个半神围城,承武将军战死,城中只有父亲、翰叔和轩辕卫,还有那么多百姓……”轩辕镜梳理着目前轩辕城中的局面,越想越恐惧。

“得赶紧回去……”轩辕望目前只有这一个想法。

“多谢前辈,我们今日便告辞了。”余尘对老宫主施礼。

老宫主看着面前三个神色紧张的年轻人,又是叹了口气。短短的一阵,他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感觉本就苍老的身体和精神变得更加苍老了。

“你们三个回去添乱吗?”老宫主无奈道,“想想你们的父亲、师父为何在大战来临之际让你们离开,若是你们真的能帮到他,他会傻到临战削减己方战力吗?”

轩辕望点点头,对余尘和轩辕镜道:“老宫主说的对,我回去,尘哥你和姐姐就留在学宫。”

老宫主白了轩辕望一眼,道:“也包括你。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半神其实也是不一样的?”

“不…不知道啊……”轩辕望茫然道。

老宫主有些头疼,有时候他能从轩辕望的举止中感受到,他的老师必然是个世外高人,甚至可以和当年碎星行动的神秘高手相提并论,可有的时候,轩辕望表现出的样子,又让老宫主感觉他的老师有些过于独特,以至于轩辕望现在的状态完全不是老宫主所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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