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星瑶和星霜离开,留下白幽和轩辕望二人独处。由于刚才的对话,他们都有些羞窘,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偶尔看对方一眼,有的时候双方的目光还会碰巧对在一起,更添了几分尴尬。
过了一会,白幽起身去院中修炼,离开房间之前嘱咐轩辕望好好休息。轩辕望躺在床上,双眼怔怔地望着上方,心中百般思绪交织。
可能正如他的老师当年所说,轩辕望是喜欢白幽的,这份年幼时期懵懂的感情本来已经被尘封,却在重逢后以一种更炽烈的姿态再次呈现在他的心中。
可轩辕望却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了,他和姜家、和云千曜尚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了了结这些恩怨,他未来注定会经历许多的危险。轩辕望不想将白幽牵扯进来,毕竟他的本意是保护她,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感情将她卷入本来无关的危险中。
之前她为了救轩辕望,被萧遥打伤,已经让轩辕望很是过意不去,若他再与白幽有更多的纠葛,想来是会连累她更多的。
轩辕望将这份感情再次掩埋在心底,他告诉自己,父母之仇未报,不是该念及儿女情长的时候。
可是感情就像种子,不萌发则已,若是发芽,就算遇到再多阻碍,也会拼命去生长,压制一时也许不难,可一直压制下去,又谈何容易?
院子中的白幽内心也难以平静,她闭上眼,本想控制体内灵力有序运转,但脑海中却浮现出轩辕望的身影。
初次见面时他将自己护在身后,用身体为自己挡下锋利的冰晶;精灵之森前的分别,他告诉自己要开心;与萧遥的一战,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引动极为恐怖的力量和对方拼命;与星霖冲突后,他‘死而复生’后自己内心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刚才在房间里,他脱口而出的“不想让你受伤”……一幕幕画面闪过。
白幽实在难以静下心来,只好睁开眼,喃喃自语道:“真是个小冤家啊……”
事到如今,白幽可以确信自己对轩辕望是有不一样的感情的。可是她还面对着王储选拔的压力,就算胜了星霖,也还要直面长老会……哪怕这些都平安度过,自己与血族还有杀母之仇,一桩桩一件件,与轩辕望内心所想相同,白幽也不想将对方牵扯进来。
可不同的是,白幽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感情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没有后退可言了。她抬头望向星空,天上的星光一闪一闪,明灭之间,白幽忽然想通了什么。她的眼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随后眼神变得坚定,内心中的躁动也逐渐平息下来,灵力在经脉中有序运转,缓缓提升自己的修为。
既然面对很多困难,困难也不会自己消失,那便只有让自己更强,去打破一道又一道阻碍,而不是让这些困难成为横亘在自己与心中之人之间的天堑。虽然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成功,但至少会越来越接近自己心中所想。
屋内的轩辕望心烦意乱,而屋外的白幽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无惧无畏。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星瑶和星霜便来到了白幽家中,见白幽精神抖擞,眉宇间更是颇有些神采飞扬的意思,星霜凑过来道:“这么精神,和你的小男宠感情不错?”
白幽瞪了她一眼,道:“什么小男宠,多难听呀!”
星霜轻笑,也是颇为开心。昨晚星瑶唤醒了星璃女王,将和星霖的冲突,以及轩辕望‘死而复生’的经历转述给了女王。星霜更是‘重点’讲了轩辕望与白幽之间的经历。最后更是说了一句:“看来王树之种是该给幽幽了。”
星璃女王听完她们的转述,从愠怒转为欣慰。她本来还有些担心,虽说轩辕煌心怀天下,会为了维护人族与北州各族之间的关系而行废立之事,但谁也没法保证他的儿子就一定也是这般作风,老子英雄儿混蛋的故事在这五州大陆之上不要太多。
可听完星霜的转述,星璃女王可以断定,轩辕望至少是一个极为重感情的人。这样的人对自己所重视的、对自己好的人一定是掏心掏肺,甚至会不遗余力、不惜代价去帮助对方。虽然有时候可能会感情用事,做出一些偏激的举动,但只要有正确的引导,必然是最可靠的伙伴。
星璃女王的判断没错,由于轩辕望大部分时间都在凝寒雪山深处修炼,导致他亲近的人很少。他的老师、轩辕煌、余尘、轩辕镜、白幽、翰叔,还有原来的云千曜,只有这寥寥数人。
经历了轩辕煌的死亡和云千曜的背叛后,轩辕望对于其余的人更是极为珍视,因为再也不愿经历一次失去的痛苦。
由于女王没法离开王树之心太久,所以她便让星瑶直接向轩辕望讲明白幽和精灵族现在所面临的困境,并以女王的名义请求轩辕望尽可能帮助白幽。面对这些重情义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讲实话,搞太多阴谋算计只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星璃女王特别嘱咐了星瑶和星霜不要隐瞒任何事情,毕竟重情义又不是傻,一旦被对方发现自己隐瞒了重要的事情,必然会让对方心生不满,而现下的情况,是不能让任何盟友心存芥蒂的。
星瑶制止了两个精灵少女的打闹,表情严肃地拉着她们进了房间。轩辕望躺在床上直愣愣看了一夜的天花板,心中仍然思绪不宁。见她们进屋,连忙坐起身来,生怕白幽看出他心中的纷乱。
星瑶开门见山对轩辕望道:“轩辕公子,有些关于精灵族的事情,我需要向你说明。”
见星瑶神色严肃,轩辕望也认真起来。星瑶详细讲解了精灵族目前面对的困境,其中许多事情,连星霜和白幽都不太清楚。
七年前,云凌天调派大量人族军队大肆入侵北州各族领地,掠夺资源。精灵族的少女少年由于天生美貌,也被视为资源的一种。当初长老会和一些精灵贵族为了防止波及自家,选择主动送出一些混血精灵给人族,他们认为满足人族的需求后,就不会危及自家的子女。
久而久之,精灵族就出现专门进行混血精灵地下交易以牟取利益的行为,当年有很多贵族,甚至精灵王族都牵扯到其中。后来,各族组成联军反击,北州守军节节败退,最后是神秘老者和轩辕煌联手阻止了联军的入侵,轩辕煌也强行促成帝位更替,人族大规模的入侵和掠夺便告一段落。
可地下交易的情况却没有一点好转,纵使人族禁止相关的人口交易,可怎奈其中利益太过庞大,还有王公贵族牵扯在其中,明面上虽然一团和气,但私下里确实愈演愈烈。精灵族的情况类似,很多精灵贵族,乃至王族和长老院的成员,发现这其中有利可图,所以私下里对混血精灵大肆抓捕,然后高价出售给人族。
屡禁不止之下,为了保护子民,星璃女王不顾长老会和其他王族的威胁和制衡,毅然决然大开杀戒。在清洗了相当大一部分牵涉到其中的精灵后,女王和长老会算是彻底翻了脸。
双方在关于精灵族未来的发展上持有截然不同的意见,由于在白幽身上看到了破解地脉诅咒的一线可能,女王提出要接纳混血精灵,在他们身上探索破解地脉诅咒的可能。
而长老会则是认为,人族势大,与其去追寻破解诅咒的方法,不如与人族打好关系,舍弃混血精灵,反正他们也不会在精灵族本族的各项能力上有太高的造诣。
双方争执不下,最终星璃女王以王者之尊强行压制了长老会。只是近年来,地脉诅咒造成的伤害在女王身上越来越严重,她大部分时间都沉睡在王树之心中,长老会趁机抢占了很多话语权,这也导致混血精灵们的处境糟糕起来。
所谓的地脉诅咒,来源于万年前。相传初代帝君,轩辕氏先祖轩辕琰在渡过飞升天劫后,在处理当时的地脉问题时出现了差错。故导致地脉之力反噬,对各族产生了相当严重的负面影响。
这些负面影响就如同诅咒一般留在了各族的血脉中,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精灵族受到的地脉诅咒,是所有精灵族的身体都无法容纳本源之力,本源之力会对精灵族的血脉产生严重的侵蚀,所以到达二阶半神的一刻,就是精灵族强者生命的终点。
提及此处,星瑶严重闪过一丝不甘,正是因为这地脉诅咒,才让她没有跨越通神境第九阶,进入半神。对于精灵族而言,进入一阶半神的一刻,生命的倒计时便会开启,随着灵力逐渐转换为本源之力,精灵的血脉会被其渐渐侵蚀毁灭,直至死亡。
星璃女王体内本源之力转换的比例已经超过七成,她只能凭借王树之心中浓郁的生命元素勉强与地脉诅咒对抗,苟延残喘般活着。
最致命的是,地脉诅咒让精灵族没有真正意义的顶尖强者,也就无法从容面对外界潜在的危险,这也是为何长老会宁愿抛弃尊严将混血精灵卖给人族的原因:我们可以不给,但是对方会来抢,抢又打不过,还不如直接给他们,换个好脸色。
轩辕望听完,脸色凝重。他早就听白幽说过王储选拔的结果会决定混血精灵的命运,可也没想到其中有这般缘由。
房间中陷入无言的沉默,半晌,轩辕望开口道:“前辈,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星瑶有些惊讶,她正发愁如何开口请求轩辕望帮助白幽呢。毕竟这些事情说到底是精灵族自己的困境,即便轩辕望和白幽感情很好,精灵族的事情也和他没多大关系。
看出了星瑶的挣扎和犹豫,轩辕望认真道:“前辈,且不论别的,幽幽救了我的命,不是她带我来王树之城,就算萧遥不杀我,我也活不到现在,所以她遇到困难,我是非帮不可的。更何况,精灵族所有矛盾的根源说到底还是地脉诅咒,而这地脉诅咒又是我轩辕氏先祖弄出来的,虽然先祖是无意为之,但身为轩辕氏后人,我有责任来处理这件事情给你们带来的困惑。”
星瑶心中不禁升起几分敬佩,她听过星璃女王对轩辕煌的评价,可她却对女王所讲深感怀疑。在她心中,人族大多是面善心恶善于伪装的,怎么会有人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却不谋任何利益呢?
行废立之事的代价她是明白的,就算新帝登基,轩辕煌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引人注意,所以星瑶猜测轩辕煌当年所为必是有所图。可今日看到轩辕望,她算是明白了,人族中也分善恶,也有心存大义之人。
“轩辕公子,别的不需要你插手,我和姐姐会处理好。我们只希望,如果幽幽在三年后的王储选拔中胜了星霖,届时会面对长老会对她血统的刁难。如果到时大打出手,你能帮她一把,至少保她性命无忧。”星瑶站起身对轩辕望轻施一礼,请求道。
轩辕望连忙站起来侧身避过,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极致的自信和坚定:“前辈,没有如果,幽幽一定会赢。无论何种局面,我一定保她周全。”
白幽看着轩辕望,心中暖意弥散开来,仿佛有一缕阳光冲破冰冷的黑暗迷雾,照在心上。星霜的脸色也从紧张中放松下来,看向白幽,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