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住过偏僻到戈壁滩上的她闺蜜家里没人住的房梁顶天的屋子;我们租过她的一个姐妹的母亲在托里县西大桥边上的带厨房的两居室平房,并且在托里县财政局旁边和西大桥挨着的门面房开过卤肉店;我还记得母亲带着我在托里县的那个皮革厂做工,然后住在皮革厂对面的托里县的贫民区铁斯巴汗的一个小院子里的一间屋子里……
我清楚的记得母亲在那个院子里种过玫瑰花,有红色的,有紫色的还有粉色的、黄色的和杂色的,而我最喜欢的是粉色的……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吃的最多的是挂面,清水滴几滴油放几个葱花的煮出来的,那个时候虽然津津有味,但是后来的我最讨厌的就是挂面,因为它代表了一段我不堪回首的童年记忆……
我更记得,就是在那个院子的小屋子里,刚上三年级的我第一次拿了一个三好学生的奖状回家,但就是在奖状拿回家的前一个月,我才刚刚被开除……
因为我从小体弱多病,因为同学们都知道我父母离婚了,所以一些强壮的同学就故意欺负我,我甚至到死都忘不了那几个同学的名字,所以我不会在这里写出来,我不想玷污我的字。
那是十月中旬的一次中午放学,因为那几个同学又在路上羞辱我,然后我看到了从身边走过的班主任孙杰(我依然清晰的记得这个名字,我希望如果在茫茫人海中她有幸读到了这段字,她的心会痛),我高声的向她呼喊求助,她却置之不理,因为又是小朋友自己的打打闹闹。而这都不算什么,因为我像老师告状了,那几个同学就放出风来放学要堵我,我的一个玩的特别好的哈萨克族小伙伴多森江告诉了我这件事情,然后给我说放学的时候给我打掩护,让我从托里二小对面当时的县政府大院绕小道逃跑,那个时候真的就像谍战一样,我在小伙伴的帮助下逃过了一劫,我当时害怕极了……
第二天早上到班里,我的小组长告诉我班主任让我去一趟办公室,我一听火就上来了,明明是我被欺负,为什么还要叫我去办公室,我大吼一声:“我不上了!”然后拎起包就走,小组长毛毛和其他几个小伙伴使劲儿拉我,但是性子上来的我如一头倔驴般有劲儿,毛毛说:“宋阳,你把数学作业收完再走行不行……”那个时候的我是数学课代表,而班主任在那个年代似乎都只会是语老师,我恨那个老师,但是我热爱语。
毛毛一边拉我一边让其他同学去叫班主任,但也不知道是我当时劲太大还是班主任走的慢,反正班主任并没有出现,而我在气愤与恐慌中冲出了学校,在从托里县幼儿园往中行过马路的时候差一点被路过的车辆撞上,而经历了这一幕的我更加恐惧,感觉全世界都要加害于我,我更加不知疲惫的跑向皮革厂找妈妈,要知道托里二小离皮革厂将近三公里……
我不知道是怎么跑到皮革厂的,我只知道当我告诉母亲这个事情的时候母亲二话不说的扇了我一巴掌,这或许是母亲从外公那里继承过来的我最不喜欢的一点,然后我哭的更加伤心了。
皮革厂的老板娘姜老师是个退休的中学老师,看到我哭成这样母亲还打我,很是责怪母亲,母亲只是强忍着愤怒与泪水对姜老师说:“不好意思啊,让您看笑话了,我现在带孩子去学校了解情况……”
母亲并没有直接带我去学校,而是把我带回那间小屋,用高粱扫把结结实实的打了我一顿,我清楚的记得扫把都被打断了,然后母亲命令我跪着,把我反锁在屋子里一个人去了学校……
母亲是个外强内柔的女人,她到了学校之后班主任孙杰告诉她她和校长已经研究过了,决定开除我,母亲一定这样的情况,然后就求学校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但是班主任和校长异口同声的说:“不可能,你的孩子我们教不了!”然后母亲普通一声跪下了,抱住班主任和校长的腿,痛哭欲绝的说:“求求你们再给我的孩子一次机会,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带着这个孩子不容易,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让他长记性,以后一定不给你们不给学校添乱!”
校长和班主任迫于母亲的死缠烂打,口气生硬的说:“你先起来吧,你先回去让他写个检讨,然后我们再研究决定!”
母亲带着无奈与残存的一点希望回到了那个小屋,她打开门的时候我还在一丝不动的跪着,尽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母亲哭腔着对我说:“起来!写检讨!”我含着泪倔强的说:“不起,我又没有犯错,凭什么写检讨!”母亲知道我的倔强,然后拿起案板上的菜刀逼着她自己说:“你起不起,你不起我就死在你面前!”看到母亲拿起的菜刀我再一次陷入恐惧之中,我怕了,我怕失去母亲,但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于是我一下趴倒了。
母亲赶紧放下菜刀,扶我到床边休息,然后逼迫着我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份检讨,后来母亲带着我去了学校,并且当着我的面再一次跪在了校长和班主任跟前,然后双手托举着我的检讨递了过去,从那一刻起我在心里就发毒誓:有朝一日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弄死那些欺负我和妈妈的人。
后来我梦想过当警察抓坏人,也梦想过当律师,当然也梦想过当军人……
这么多年来我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还活的好好的,我之所以没有像张扣扣那样走了真正极端的路,是因为我选择了善良,选择了自己跟自己较劲,选择了扭曲自己的心灵来成全别人的美好!
最终在母亲的哀求和我被胁迫的屈服下,学校同意让我上完这个学期。最后我的期末考试成绩与毛毛并列第二,但是当时班主任孙杰故意没有给我准备奖品,还是第三名的王小丫站出来替我打抱不平,那个瘦瘦的,比我略高一点女孩儿,我清楚的记得他的同桌用削尖的铅笔在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连接的肉厚部分戳了进去,笔芯都断了,我当时打不过欺负他的也是这次主要欺负我的男生,我只能默默的在一边安慰她。
我想此时此刻她能够为我挺身而出,多少也是在回报我们之间的友情。然后就在孙杰犹犹豫豫的时候,毛毛也挺身而出,说:“你不给宋阳发奖品我的也不要了,然后很多我都已经记不起名字的同学都站起来为我打抱不平!”
刚刚毕业就当班主任的孙杰被眼前的阵势惊住了,慌忙的说:“老师这就出去买回来!”
最后老孙杰很不情愿的把奖状和奖品递到我手里,然后宣布寒假开始。临走的时候我对毛毛(写着写着我突然想起来毛毛的大名叫李晋)和王小丫说:“下个学期我就要走了,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然而那一别真的是永别……
我拿着奖状和奖品兴高采烈的飞奔到皮革厂,然后整个皮革厂都沸腾了,母亲留下了欣喜的泪水,而那是在母亲告诉我给我找个新爸爸之后我给母亲最好的礼物,母亲那一天激动的心情就如同若干年后我考上北高时一样……
而我之所以在九岁生日那天,当母亲对我说给我找个新爸爸可不可以的时候,我想都不想的答应了母亲,是因为我知道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很辛苦,我希望有个人可以替母亲分担,而我也清楚的知道母亲是想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所以当2001过完年,当我第一次踏足位于18团一连那个农田附近,被很多新房子包围的破破的土房子时,我不假思索的喊了养父一声:“爸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