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不行,公子说先行过码头去东山,那就得先行过码头,直去东山。”少年摇头拒绝。
“而且,荒路有个什,我家公子走过的地儿多了去了。”
“便是坟山乡田,也去过。”
“何况、”少年说话的声音忽然一顿。
待侧过头瞥了眼船里,确认青年没有出来,少年才掩唇过来。
模样,却跟做贼似的。
然后小声嘟囔道:“听我爹说啊,公子幼时,为着学堂夫子的课业,竟在府里仰头看了快半月的天。”
“结果,差点没把脖子缓过来。”
王大闻言有些莫名,接话问:“为个啥?”
“夫子让写天是什么。”少年扶额,然后一脸别扭地回了话。
“哈?”听得王大直皱眉。
这什么有钱人家的道道。
少年一脸习以为常,“所以,我家公子打小就这样。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但每出,都得走到底才算作数。”
主仆俩这路是为游学而去,这王大昨天就知道了。
就是……
又打量了少年一番,王大觉得,这有钱人家的差事,也并不好当。
照前面这话,那要是这公子想去刀山火海瞧瞧,少年也得梗着脖子去跟一遭。
这反倒,还不如他这撑一天船,拿一天银子的活计,来得舒服。
王大暗自摇头,手上动作却未停。
依着要求,直接划过了东角码头。
不一会儿,远处的翠色便渐渐逼近了来。
少年似有些兴奋,声音里也带了些喜色,“咦,是不是,快到东山了?”
少年稚气未脱的样子,倒让王大想起了他从前年轻时远行,看什么都稀奇的样子。
他俯身端了一碗茶来喝,语气也比昨日熟稔了几分,“嗯。怎么,去过?”
“没……就是闻见了道观的香火味。”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王大闻言眼底微亮,笑了笑,“你小子倒是聪明。”
“嘿,这都是,平日里跟我家公子学到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
忽然,身后布帘被掀开了来。
云纹蓝袍,一身闲淡的青年,缓步行了出来。
“公子,马上就到了呢。”少年兴致勃勃地笑嘻嘻道。
顾庭季抬眼,见得少年这番生动模样。
也不禁轻弯了唇角,不可置否,眸光微转,便远望了去。
伴着遥遥而升的赤阳,蓬船终于靠了岸。
说是岸,其实也不过是一抬脚,便堪堪觅得半方落脚之处罢了。
靠近江水的山脚,泥土还有些湿润。
一脚迈下去,便半陷进了山泥中。
周遭枝丫斜亘,横七竖八地肆长着。
或软柔,或硬利的杂草,遮盖缠绕地混长在一起。
水腥味,草腥味,泥腥味间着阳光的味道,拂进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