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下了雨,如今空气中还有丝丝潮湿,夙潇看了看手上伤痕,对着小高问:“可查清楚苍溟将永意幽禁在哪?”
有风拂进来,红鸾帷幔轻轻荡起,小高看着她拿出尘封的剑匣,将上面的尘土轻轻拂去,他一惊,还是说道:“王将永意夫人幽禁在梧台。”
夙潇看着手中紫英剑匣,眸光不觉间变得温柔,她打开剑匣的一瞬,只看到一道冉冉清华之光从中流淌而出,她缓缓说道:“梧台,那儿可是个好地方。藏的这样紧,这样怕我伤到她吗?”
夙潇将匣中宝剑抽出,轻声一笑:“可是,她杀了阿迟,我怎会放过她?”
她看着手中承影之剑,惨淡一笑:“若是今日谁阻我,那我,便杀谁。”
外面冷风乍起,永意从轩窗中看着这梧台上的几株花被催折。蓦然,她眸中出现细微的波折。
夙潇悠悠于冷风中前来,她手中不知执着什么,只能看到一抹淡淡细影。她似是有所感,缓缓抬头看进永意眼底。
永意看见她点漆般的眸子蕴着一抹血色,可那之中,再没有任何情绪流动,冷冽若世间最寒。
永意眸中出现细微的裂痕:“梧台这样的地方,她还是找来了。”
一旁的宫人也看到,立时有些惊慌:“夫人,这……这……”
永意转头对着那宫人笑笑,眸色潋滟:“慌什么,她身边有王派去的暗卫,这个时候,王定然已赶过来。再怎么样,他还是不会让她真杀了我的。”
夙潇被拦在梧台之外,那两人还在说着什么,她好笑的摇头,拔剑,出鞘,收剑一气呵成,剑上没有沾染半分血迹,可在她迈步往前走的时候,那两人却一点点的滑倒在地,血水从身体中缓缓漫出,有宫人看到这一幕,惊恐的尖叫。
夙潇将剑架在永意颈间的时候,永意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夙潇歪头笑着说:“永意,苍溟将你赵国王宫血洗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般的表情。如今,你将阿迟杀死,他却不会为阿迟真心难过,甚至,连眉都不会皱半分,不得不说,你们可真是般配。”
永意的情绪这才出现细微的裂痕,可仅一瞬,她又笑开:“妹妹的剑既已架在我的脖子上,便不用说这许多话了。”
夙潇身形单薄,她轻轻咳出声,而后,眸冷冷的看向永意,玄冰般没有任何温度:“你可知道阿迟最后是什么模样,他受万虫撕咬,我将他从虫堆中刨出来的时候,他身体已损,就这样一剑杀了你,岂不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夙潇又道:“我如今看你这样好好的站着同我说话,便想起阿迟一人躺在冷冰冰的地下,这样一想,我心中便不舒服,你说说,这可怎么办?”
永意看着她不似玩笑的神情,那剑一点点下移,停在她的手腕处,她嘴唇发抖,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害怕:“你要,做什么?”
夙潇拿剑轻轻在她腕间比划:“这样便害怕了?”语罢,永意只觉得自己四肢间闪过一抹凉意,而后,她便听到“铮”一声,似乎是体内有根弦轻轻崩断。
夙潇看着软软倒在地上几乎有些呆怔的永意,她蹲下身钳住她的下颌:“怎么,怕的说不出话了?”她拉过她的臂膀,那条手臂此刻软软的垂下,从她手腕间有细小的血珠渗出。
夙潇断了她手筋脚筋,此后,她再也起不来了。永意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凄声喊叫。
夙潇眼尾瞥见一抹玄色衣袍,她凉薄的笑了笑。手中的剑却是不差半分的对着永意划过去。
其实夙潇那一剑并没有使几分力,可她手中的到底是承影,古剑承影,曾为天子之剑,就算是那剑气都足以杀人,所以,当永意脖颈间划出细微的血痕时,她一点都不惊奇。
甚至就连苍溟飞身而出,中指夹住那剑锋,她都没有什么惊奇。他眸中情绪翻覆,看了看软倒在地的永意,对着夙潇说:“你不能杀她。”
夙潇看着他,眸中积雪一寸寸结成玄冰:“你可否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苍溟眸光滞了滞,划过一抹哀痛,终究还是说:“你已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她此后与废人已一般无二,你的仇,也算得是报了吧?”
夙潇抿唇轻笑:“我不过断她筋骨,这样也算报仇?杀人抵命,这么浅显的道理,苍溟,你怎么就不懂呢?”
夙潇这一声有几分叹息,就像曾经的无数次,她覆在他的耳畔含笑低语:“苍溟”那样清冷的女儿香,丝丝缕缕绕进他的心底。
苍溟没有看到她如何动作,可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夙潇咬着尾音,有几分惑人的轻笑:“你这么喜欢她,舍不得她死,那你便替她为阿迟抵命,你说,好不好?”
苍溟看着她此刻模样,眸子里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却似是淬了毒。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时候她眸光虽冷,却绝不是今时这般冶艳惑人的冷,她的手上还没有染血,更不会如今时这般将四十七人零割而死,丢入虿盆。那时候她有着天下一等一的剑术,就连自己对她也只是险胜半招,可如今她身体已败,别说剑术,若不是……她必活不到今日。
说到底,是自己将她变得污浊罢。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舍不得让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