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害怕,就待在这里,我上去帮阿婆采不恋母。”
江芥有些失落,他明白了方才陈爷为何一再阻止他探查传言真相,却也获悉姜静婉终究和陈爷是同类人,她知道事件的来龙去脉,却也只是配合着不去戳破这个传闻。
“你!江大哥……江芥!你站住!”眼见江芥劝不住,姜静婉喝道,“你说过我职权在你之上的!我让你站住!”
江芥闻言停住须臾,却还是迈出了步子。
“我没说我不上山!你这样贸然上去对所有人都不负责!你以为你要是出了事,我在幽都能好过吗?陈爷和郑叔能好过吗!”
姜静婉语气急切,颇有三分怒气。这话听着不像姜静婉平日里会说的话,倒让江芥生出几分新奇之感。
他转身,不疾不徐地走回姜静婉身边,道:“那你说,怎样筹划才算不贸然,怎样安排才算万全之策?”
姜静婉一时哑然,江芥道:“世上没有万全之法,事情不是只有自己准备好了才能去接。就像我接了你的单一样,在见到你之前,我难道是知道你不像其他红签犯一样才去接的吗?”
姜静婉被江芥三言两语打消了仅有的那点不知是称怒气还是底气的气势,似劝似磨道:“好歹把我带上,两个人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我知道了。”江芥又和姜静婉一起并排走,行速缓慢,颇有些晃悠散步的意味,“你不像陈爷,是我想错了。陈爷遇到这种事,可不会陪我一起走。”
“陈爷……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为什么……你说他和红衣女有交情?”
江芥笑道:“交情谈不上,过节倒是有。别人都不敢在红衣女面前对她不敬,只有陈爷当着她的面骂过她。”
姜静婉担忧问:“那他,没有受罚吧?”
“若是普通的受罚,就不会说陈爷和红衣女有交情了。那次是陈爷犯了禁,幽都规矩一差一犯,可陈爷胆小,就爱在押解路上幻化出几个假罪人同行来壮他的胆。这事,我猜你在知罪洞一定也遇见过。”
姜静婉回想一番,点头道:“是有十几个人和我一起走,那些人都是假罪人?”
江芥点头道:“若是一直这样只在押解途中变幻罪人,按理说当差途中也不会有其他人瞧见。可好巧不巧,有一次陈爷押解犯人,照旧变出了几个罪人同行帮他压胆,碰上了好几十年都不曾亲临的红衣女,她说,从没见过一个鬼差像陈爷一般胆小,多人同行犯了幽都的规矩,便让他撤了其他罪人,又用火烧没了陈爷的头发,让陈爷好好长长记性,壮壮胆。可怜的陈爷,顶着一颗光头押解了好几年犯人,才又重新长出一头可以束起来的头发。”
江芥越说越压不住自己的嘴角,只有姜静婉觉得红衣女可怕:“用火,烧头发?!”
江芥解释道:“那火虽是红艳,但质地柔和。上神只烧没了陈爷的头发,陈爷的油皮是一点也没破。”
呵,这红衣女,还真是兴致斐然啊!
姜静婉道:“若只是如此,只烧光了头发,模样难看些,倒也算不上受罚,更像是警告。”
“是啊,而且,从那以后,陈爷时不时就数落一把红衣女,说她不干正事,没有个上神该有的样子。这几年却也平安无事地过了,没见红衣女找他去问话。”
姜静婉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可……如果陈爷真是胆小之人,为何会有胆量去数落上神呢?”
“我曾经问过他,他没说什么。”
江芥仰着头望着前方,道:“所以我想,会不会陈爷之前,并不像现在这样。可他的那些往事,并没有告诉我多少。”
江芥低头看了看姜静婉:“那你呢?方才你和陈爷对谈默契,知道他心中担忧,可又为何会答应与我一同上山呢?”
“我答应了陈爷要照看好你,既然劝不住,就只好跟你一起上山了。”
江芥却不以为然:“不是这样。你和陈爷有些方面很像,但其实你们是不同的人。这事若是陈爷在,他只会让我从他身上踏过去,他不死,我就上不了山。所以我很好奇,你们这不一样的做法,到底是出于什么考量?”
姜静婉见讲解一脸认真,也颇为慎重地思考她做出这番决定的缘由:“无所谓!因为我早就想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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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宽松的薄纱红衣轻巧地落在眚池旁,红裳中露出一对戴着草编镯子的玉足,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来到陈爷身后。
“看够了没?”
江芥和姜静婉早已消失不见,可陈爷还在原地呆望着。被这么一叫唤,陈爷哆嗦着转过身来,却见来人是红衣女。
陈爷抚摸着他那颗脆弱的老心脏:“是你啊,走路都不带出声的么?”
红衣女双手环抱着,松垮的纱衣显得她身板小小一个,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感。
“见过姜静婉了,你感觉她如何?”
陈爷又坐回眚池边,道:“不怎么样。你有千百种方法整顿幽都,为何偏偏选最费劲的那一种?”
红衣女声音慵懒,漫不经心道:“他们费劲,我就省事了。”
“他们?”陈爷问,“你是把小江也算进来了吗?你好好说,你打算怎么编排小江?让他接红签犯人,阴山传闻也是你找人透消息给他的吧?”
“你急什么?”红衣女道,“只是试探,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陈爷正声道:“小江不能动。”
红衣女听完却清浅一笑:“陈爷,你现在没资格来要求我。当初你想事不关己,那现在也请你别插手,好好看戏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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