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婉自顾自走着,惹得江芥还以为她仍旧被什么鬼魅魇住了,一路跟在她后面下了山,除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不说话,江芥实在看不出姜静婉有什么问题。
可没出现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她被那一阵风拐上阴山,怎么会这般安然无恙地出来呢?
眼见走到大商街头,江芥上前一把拉住姜静婉,道:“这不恋母,我们把它剥出来装在袋子里吧,这样捧着一大穗也不方便。”
姜静婉默默点头,与江芥寻了一个角落,把两大捆不恋母的果实剥出来。
姜静婉面上不显,可剥不恋母的手却越来越用力,颇有一种泄愤的意味。
江芥试探道:“你……能不能同我说说,你在山上遇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遇见。”姜静婉冷着脸,依旧不停地剥着不恋母。
江芥迟疑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姜静婉不语。半晌后,等不恋母快剥完了,她才开口问:“若是人祭死去的人,也就是被当作人牲的那些人,死后幽都会如何处置啊?”
姜静婉好歹算肯和人沟通了,这算是好事。江芥也尽量满足她询问的内容:“若是生前没有大的过失,就会直接入轮转司,排队往生。”
“那……有没有入不了轮转司的情况呢?”
江芥道:“除非他像郑姑娘一样,有什么遗愿未了而不肯入轮转司,不然,一般都是能入的。”
“那……不能入的人多吗?”
“很少,几乎只是零星小数。”
姜静婉在阴山上看见的那些恶灵,那些白骨,可不是零星小数就能说得过去的。
江芥见姜静婉又沉默不语了,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姜静婉抬头道:“我为什么会当狱教?”
这话问得突然,江芥回答:“这是红衣女安排的。”
是了。原本她到幽都,就是红衣女钦定的红签犯,狱教自然也是出于红衣女的授意,还有在阴山上护身的那道红衣光晕,这些都证明,她是红衣女钦定的人。
可是她连红衣女是谁,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那红衣女为何会选择她呢?
“我只是个奴隶,生前随便在哪儿都一抓一大把,淹没在人群里谁也认不出来,为何我就被红衣女钦定为红签犯了呢?”
“是,我是有罪,我认。可直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我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有没有赎完,红衣女凭什么就把我抓到幽都呢?你说她抓就抓来了,为什么还要放我出监狱,让我当什么狱教,我是罪人啊我不是什么差役,她、当狱教就当狱教,为什么还要特地拿个光圈护着我,显得我真的和别人不一样了,我到底哪里和别人不一样?”
姜静婉越说越激动,江芥也一句不落地听着。这还是头一回姜静婉在她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江芥只得一边安抚着,一边从她的话里抽丝剥茧出她上山可能遇到的事情。
“你是说……红衣女给了你一个光圈?”
姜静婉抹了一把泪,说:“也不算给,突然就出现了,在我碰见山上恶鬼的时候。”
“你是说,山上真的有恶鬼?传闻是真的?”
若是没有那道光圈护身,说不定姜静婉此刻就真的被恶鬼吞食了。
如果姜静婉已下定决心不想管那些人的事,现在也便将错就错,和江芥说山上传言是真的就好了,没有什么偷梁换柱的阴谋。
可话到嘴边,姜静婉眼前就会浮现出默儿的脸,让她怎么都无法让这一声抹灭他们存在的承认宣之于口。
“我不知道,我脑子里现在乱得很,你让我想想。”
姜静婉收拾了不恋母,把他们装在袋子里提着就走。江芥只好跟在她后面问:“你遇见了什么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算了吧,说不定和你一起想,会越想越乱。”
江芥抢在姜静婉前面,边倒退边说:“可是姜静婉,你是为了跟着我,才一起上山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出了事却什么也不知道。退一步讲,你上山之前用狱教的身份喝住了我,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用狱卒的身份命令你,遇到什么事都要和我说清楚。”
“狱教?算了吧,我用狱教身份,你不还是往前走了?这个狱教就是个空壳摆设,什么用都没有。我充其量就是个冒牌的红签犯!”
江芥猜想姜静婉上山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这才变得像陈爷一样,缄口不言了。
很快二人就到了不恋母小摊前,今天出售不恋母的小摊依旧没有货源,桌子上空空荡荡的,姜静婉把要给阿婆的不恋母放到小摊前。眼睛一瞥,看见隔壁的小摊出售的酒水上挂着玄色三角符号的标签。
和白骨上发现的标签一模一样。
她拿起酒瓶,仔细看着那一枚标签,错不了。
江芥以为她生闷气想讨酒喝了,遂道:“一瓶五十,倒也买得起。想喝就喝吧。”
姜静婉却摇头,举着标签在江芥眼前,问:“这是什么?”
江芥道:“这是商契。大商街是由两个判官在管着的,一人管南面,一人管北面。南面的这些小摊商铺若要租售物品,就挂这三角标签,北面是玄色圆形标签。出售后的东西抽半成功德上交房。”
“房?官家的?”
江芥道:“说是官家,可平时也没什么人打理,就只有那两个判官在记账了。”
姜静婉小声疑惑道:“难不成,这幽都的判官也敛财?”
江芥摇头:“不太可能吧?他们的功绩是按一年处理多少人头数给的,和功德多少没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