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是……寻不见呢。
兵汉子劈开又一个卵袋,揪起当中人仔细摸索,仍不是他要找的。便撒手任其自然倒落,也不去帮扶。
前十个封存的“粮人”被救出来时,兵汉子还会小心拉到一边妥帖安置。到二十个前后已累的气喘吁吁,内心也起了焦躁,开始粗手粗脚,大意处置。如今已破到了快三十个,却还是找不见要找之人,双臂却酸痛难忍,有了惰意。
大哥……你到底埋在哪一个里了!
兵汉子气馁地摔落横刀,转身坐倒在一个卵袋里。轻滑的仿生液浸满他五指之间,冰凉丝润,解去了几分疲惫。
不如再休息会儿……等有人醒来,好跟我一起解救剩下的,总不能善事儿都让我做了罢。
兵汉子如此想着,身形也渐渐松弛了。休息的正惬意,甬道中忽然传来一阵闷隆隆的爆响,令他瞬间又紧张起来。紧接着洞壁倾摇,大地晃颤,大兵双手抱头卧倒,生怕那洞顶塌了下来。
震荡去后,他立刻翻身而起,加紧破袋救人。
这破地方说不准几时就真的塌了……得快些找到大哥!
他一刀刀劈去,又一个个检视,慢慢爬到了第三层上。第一层的残袋已萎缩了大半,在上方重量的压迫下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泉水来。
甬道里开始不断响起闷厚的震音。随着大兵破去的袋子越来越多,裂缝也形影相追。破口内冲出的水柱渐成交汇之势。
直到兵汉子砍开第四层第一袋,某种巨震突然由底层炸响,噼啪啦裂将上来。整座卵山晃了三晃,随后解体成块,轰然塌陷。兵汉子重重摔落在体,脖颈儿传来脆响,接着被坠下的大团的卵袋覆盖。
碎裂的卵山消弭于巨浪之间,浩浩盈谷,荡荡怀山。水龙狂卷激荡,吞没了卵室内昏迷未醒的兵民,经由长长甬道一路加速,汹涌闯入摩崖巨窟!极泓量而海运,状茫淼以滔天!
众人大震溃,也顾不得黑蛇盘踞,拔腿就向洞窟远端逃去。黑蛇一经水浸,即刻哀嚎着化作黑色泡沫,消融于无形。
巨大的黑蜧躯干成了阻挡洪水的垒包,水、蜧交汇处变幻起烟势,滚滚黑水混化,泡沫积浮。几千双眼睛血丝凸耸,四个脑袋疯狂号咷,接二连三地坠倒,砸起浪涛一片。
鬼金羊捞起翼火蛇,另一手攀岩而上,五指扣入石体,巨足一登即跃起数丈,转眼已不见了踪影。底下诸凡人奔逃不及,眨眼已被巨浪吞没。
大洞中水位迅速升高,中央卷起一巨大旋涡。几行摩崖石刻在水幕间若隐若现,终于化为水下泡影。黑蜧与群蛇的哀嚎声渐渐被浪势淹盖,大洞间只有水声滚滚激凌……
待大水灌满了洞底,其势也渐渐平缓。此时从天上鸟瞰,田家堡塌陷了大片土地,银杏树北侧堡寨已化作弯月形的湖泊,清风徐来,水波乍兴。北侧的树根也暴露出来,顺着下陷地势延入湖中。
云底月中,水边树下。鬼金羊盘腿而坐,翼火蛇站立身侧,正望着新生的银杏湖面静静调息,目光不住地搜寻水中对象。大水漫灌持续甚久,待湖面全然平稳下来,月位已入了丑时。其间不断有碎木水草及碎裂的稠糊之物漂浮上来,更晚些,又漂起了大坨大坨的长生袋和少量虺尸、人尸。
翼火蛇运起焰力,在湖面交织一片火网,将这些漂浮之物分别点。湖面上一时火光团团,水焰交融,亦腥臭难闻。
良久,鬼金羊道:“那虬龙尸首可收好了?”
翼火蛇应道:“业已交由一队鳞霄使收迄,真人放宽心罢。”他望着湖中火光,悻悻然道:“只可惜没能捕捉那蛟龙,少了大功一件。”
鬼金羊沉默不语,双瞳间火光摇曳。片刻后又问:“轸水蚓尸首呢?”
翼火蛇哑然,犹豫片刻道:“这个……倒忘了收殓,要我去那谷中找寻下么?”
“神元既灭,不必再扰。况且那谷涧与此处相通,现下肯定也成了一汪深湖。”鬼金羊摇摇头道,“轸水蚓葬于水中,也算魂归有处。”
天上一团经久未散的云朵华光骤闪,垂下道五色转幻的光柱,射在银杏树旁。鬼金羊起身,阔步走入光柱之间,身形立转消失。翼火蛇紧随其后,也步入其中。
二人身形消弭后,五色光旋即收去,退入天地之间。湖面上阑珊火光已渐转弱,映照白果银杏枝繁叶茂,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