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学廉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便悲痛不已,言语间更是透着哽咽,“自从那年他离开之后,这么多年,我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安乐王萧鼎,是与当今官家同辈的一个王爷。他的祖父当年是与景明帝同一战壕里的,夺嫡之争中为景明帝立下汗马功劳。
景明帝登上九五之尊后,他又极其聪明地退去了封地邺阳,只每年年节或官家召见时才回京。
萧鼎的父母早逝,他是祖父带大的。大概是因为老安乐王怜他,太过宠溺,因而萧鼎素来嚣张跋扈。每回进京,都要与其他皇族中人干上一架。但是哪回,他都没打赢过。
“是他啊!怪不得,脑子不大好的样子!”霍景秀毫不在意地说道。
就没见过哪个像他那么没眼力劲的,挨揍的时候话还那么多。
陆学廉有些着急,道:“你别不在乎,这会儿他已经入宫告状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宫里便会传唤你。你自己小心点儿。”
“我知道了,陆主薄!多谢了!”霍景秀心里还是很感激陆学廉的这份心的。
陆学廉面冷心热,虽然嘴里从来不说什么好话,但是心里头却是把霍景秀当作自家妹纸那么看的。若不是为了来提醒她,他也不会从桌脚下找出这么一封他自己都给忘了的陈年旧信了。
“安乐王性格霸道,这一会你把人揍得轻,他定不会放过你。大人入宫前吩咐我,若是你来了,便赶紧让你回王府。毕竟有镇南王在,安乐王也不敢放肆。”
霍景秀听陆学廉如此关心,心中不禁动容,她拱了拱手,恭谨朝陆学廉作了作揖,“多谢陆大哥!”
陆学廉见霍景秀行如此大礼,神情里不免有些尴尬,他暗自轻咳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那什么……话我已经带到了,你便赶紧回去吧。案子自由我们去办呢,我忙去了。”
他没等霍景秀再开口,便急忙忙跑了。
见那小丫头一本正经地道谢什么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还不如平常插科打诨,胡说八道地逗趣呢。
想了想,陆学廉浑身抖了抖,加快了脚步。
霍景秀见陆学廉如此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只是,她倒是不觉得安乐王会揪着她不放。毕竟,堂堂王爷,一人入京,还在那种荒宅之中逗留,怎么想都很奇怪。
他若是聪明人,只怕是躲她还来不及!
想到这里,霍景秀便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着手处理案卷。这一个月未来当差,可是积累了不少事情,得抓紧办了。
霍景秀一忙忙了一早上,陆学廉见她没有要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从紧张到慌乱再到愤怒。
最后,他忍不住了:“你这个丫头,怎么不听话呢?怎么,还真等安乐王来找你算账啊!”
霍景秀自在地奋笔疾,经过她一早上的努力,堆积的案卷可是处理好了不少。她未曾抬头,一边写一边言道:“陆主薄,官家和太后娘娘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怎会听安乐王一面之词,便就来治我的罪?至于安乐王么,他眼下恐怕躲我还来不及。堂堂王爷,与傀儡毒扯上关系,传出去,他这王位还要不要了!”
陆学廉倒是不知道这一层,“这是何意?”
霍景秀停下笔,抬眸道:“昨日,阿湛的人在查东郊荒宅之时中了毒。那处荒宅之中,我们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八九的少年,另一个便是安乐王。陆主薄,您觉得,安乐王在这个时候还会要来找我的麻烦么?”
陆学廉凝了凝眉,神情间闪过一丝讶然,“东郊荒宅?可是宅子里贴满了符咒的那座宅子?”
霍景秀怔了怔,“陆主薄也知道那座荒宅。”
陆学廉顿了顿,旋即神色变得十分凝重,“自然知道。那座宅子,原是我一个同窗的故居。”
霍景秀感到十分惊讶,“即是您同窗的故居,怎么会变成一座废宅的。”
陆学廉面色沉了沉,片刻后沉重地说道:“因为十年前,那里曾出过一件大事。”
“我那位同窗与我一样都是平民出身,十多年前同在国子监念。他那人性子开朗,广结天下好友,不像我性子沉闷不善言辞。”
“十二年前,他中了进士,当时的礼部侍郎曹大人对他很是赏识,举荐他入了礼部任职,又将嫡女嫁与他为妻。”
“夫妻俩虽然相识的日子不长,但是婚后的日子也算是和美幸福。半年后,夫人便有了身孕。他当时还跟我说,等来年诞下麟儿,一定要问我讨那方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石砚。那方石砚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因为雕刻得精美,他十分喜欢。”
“当时我一口答应,等孩子出生,我便将那方石砚赠送与他。只是可惜啊,我把石砚都准备好了,他……却忽然出事了。”
说到这里,陆学廉面上不由得浮现起悲痛。
霍景秀见状,忙替他倒了一盏茶,“陆主薄……”
陆学廉接过茶盏,手指轻轻地滑着茶盖,指尖微微轻颤。
“那年也是冬日,晨曦微露,四下静悄悄的,可是忽然间,有一个恶徒……不,应当说是恶鬼,手执长剑闯进了后院。不过顷刻之间,血流成河,府中上下十几口人无一生还。我同窗的那位妻子甚至还被剖开了肚子,已然成形的孩子辈……取了出去!”
陆学廉的手不停地颤抖着,脸色霎时惨白。
“我那位同窗那晚正在礼部值夜,躲过了一劫。可是,这般惨事,活着却比死了还要痛苦。前一日还对着他笑憧憬未来的妻子,一眨眼成了尸体,还有那孩子……”
“这事以后,我那位同窗就疯了。他守着那座宅子,将宅子里贴满符咒,说是他的妻儿都还在那座宅子里。他贴上那些符咒,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让黑白无常将他们带走。”
“起初的时候,我还会经常去看他,也找了信得过的家仆去照顾他。但是他疯得太厉害,把我送去的人都打走了。”
“有一天,他不知为何忽然清醒了,甚至还写了一封信给我,说谢谢我多年照顾。而他之后,要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