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飙戏
曹平坐在楼梯下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线装小李飞刀，挡住了半张脸。
“来，演员就位，先走一遍戏啊！”管虎喊了一声，演龚叔的于和伟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虽然是试走戏，但摄像也是要跟人的，方便导演在监视器后看演员的表现，第一时间调整状态。镜头跟着于和伟从楼梯上移了下来，转到了曹平的正面，焦距对在了他手中的道具上面。
于和伟走到他身后，问道：“小飞，东西收拾好了吗？老爷子让赶紧订机票，加拿大那边都安排好了，别再拖了，啊！”镜头并没有给到于和伟的上半身，但他却一丝不苟的把整理手套、围巾的动作做了个全套，足以看出他的认真。
这段戏的主角是曹平，内容也是为了介绍他所饰演的小飞的背景，所以镜头只能给到他，而他也必须一个人撑起整段戏来。放下来，曹平露出了他整个正面脸，以便于镜头抓取特写表情，而他也开始演了起来。
斜向右靠在椅子靠背上，他从鼻腔里出了一口气，略微显得有些不耐烦，把头歪向左边，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龚叔，我这确实还有事儿呢，您再帮我应付应付，啊？”说完，他一伸手，把又抽了回来，挡在面前，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别在有事儿了……”于和伟的台词功力很足，瞬间就把语气转换成了无可奈何，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飞啊，你还小，听你爸的没错。”
晃了一下，曹平还是把放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压住不耐烦，无奈的说道：“我听，我听的都快成废人了。”说着比刚才更快的抽起来放在面前，但烦躁的眼神证明他根本没心情看了。
于和伟沉默了一下，直接伸手从曹平眼前抽掉了，合起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说道：“听话，再这么着就真废了……”说完就迈步朝外走去。
眉毛微微皱着，曹平回身把又拿了回来，打开后想翻到刚才看的那页继续看，可翻了好几下都没有找到那页，他一把把摔在桌子上，烦躁的起身踱起步来。
“咔！”管虎走过来对曹平说道：“曹平，整体来说不错，但情绪稍微有点急了，缓一点，不要表现的这么激进，收着点会更好一点。”
曹平点点头说道：“行，那我再试一遍。”
“不用了，直接拍吧！”管虎摇摇头说道：“你记着稍微收着点就行。”
于和伟也重新走了回来，爬到了楼梯顶上，等着重新开拍。管虎走回监视器后面，摄像也把镜头重新对好了焦，场记拿着板走到了镜头前，一打板，正式拍摄就开始了。
曹平如今的演技演这么个角色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微调了两遍情绪动作，这条就拍过了。
修车棚里停满了豪车，都是冲着冯小刚名头送来的赞助，曹平也试着开过几辆出去转了两圈，感觉确实不一样。
镜头架在了外面，准备拍冯小刚找到修车厂的戏份，经过前几天的磨合，冯导找到了状态，准确的说是放开了。六爷这角色本就特像他，脾气火爆，爱打抱不平，不再去琢磨什么演技，什么动作的冯小刚，索性拿出了自身原本的“小钢炮”操性，反而把这角色演的活灵活现，简直就跟他自己似的。
冯小刚晃晃悠悠的骑着老式二八杠自行车过来，把车子停到了墙边，回头打量着外面停了一圈的豪车。几个群演在一旁盯着他看，他张着一双死鱼眼冷冷的撇过他们，压根没在意。
于和伟从修车厂里走了出来，跟他打了个照面，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冯小刚就揣着手朝修车厂里走去。
“咔！过了，冯老师再补条特写。”为了营造出修车厂的感觉，管虎特意找了个群演在里面锯钢条，崩出点火星子来，可随之而来的噪声也让他得大声说话才能被演员听到。
修车厂是在摄影棚里搭建的，声音种类可以控制，所以就用了收音话筒来进行现场收音。
管虎指挥着把摄像机挪到修车厂大门里，就开始补拍这个角度的特写。于和伟重新走了一遍，冯小刚也重新跟他对视了一眼，才回头向修车厂里看去。为了防止地上导轨穿帮，因此这个特写机位只能定点拍摄，管虎也就顺势设计了一个全景镜头来扫了一圈修车厂内的全貌。
“咔！过了，下一条，演员准备。”特写镜头一遍过，接下来就该拍群戏了。
曹平和尚语贤、鲁诺还有两个群演早就在一旁候场了，正在聊着晚上要不要开五黑，听见导演招呼，他们就起身开始准备了。
台词早就对过几遍了，张嘴就来，尚语贤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就等着上场了。
“《老炮儿》场，53镜一次，atin！”场记板一打，所有人都开始进入状态了。
曹平、鲁诺、两位群演围在一辆轿跑车头，开着引擎盖子检查，曹平拿着个手电照着发动机底部，尚语贤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对着曹平说道：“你这样扣着他有什么用啊？赶紧把他放了吧，不然早晚会出事儿……”曹平歪头看了她一眼，冷嘲的哼笑了下，继续回头检查发动机。
尚语贤急了，拽了一下他的胳膊，大声说道：“我跟你说话呐！”曹平充耳不闻，尚语贤更怒了，一把拽起他来，大声喊道：“我他妈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曹平直起身来，比尚语贤高一头的身高让他看起来很有压迫力，看着眼神中满是焦急的尚语贤，曹平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伤感。
尚语贤饰演的是他的女朋友，但此时此刻却为了李易峰饰演的晓波在抓心挠肝的着急，这让自命不凡的他感觉比吃了苍蝇还难受。看到她为了另一个男人着急却只能来求自己，曹平心中却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感。冲她嘲讽的笑了笑，曹平看着她一言不发，而他的笑容在尚语贤看来却满是鄙夷。
恼羞成怒的尚语贤见曹平又再次低头去看发动机，实在憋不住心中的火，一把拽起曹平，用力的推搡着他说道：“我他妈跟你说话呢！你聋还是哑啊？说话啊！”
一旁的鲁诺伸手抓住了尚语贤的胳膊，一把拽了回来，喝骂道：“嘛呐！”
尚语贤丝毫不退让，狠狠的盯着他咬牙说道：“放开！”鲁诺只是不动，仰鼻看着她，尚语贤用力一甩，大声骂道：“你他妈给我放开！信不信我抽你丫的！”说着就要伸手打人。
鲁诺一把甩开她，骂道：“没完了你！”尚语贤躲闪不及，向后倒去，一下撞到了冯小刚身上。
冯小刚伸手拦了她一把，把她扶了起来，尚语贤惊愕的回头看了看他，重新站好。冯小刚回头对鲁诺说道：“孩子，万事儿不能打女人。”
低头检查发动机的曹平猛的抬起头来，举着手电筒回过身来，扭头看向了冯小刚。自命不凡的他并不屑于去解释这些私事儿，而闯入他这里的冯小刚，对他来说很显然更像是一种窥探到他不堪的羞辱。看到这个特写镜头的管虎无声的捏住了拳头，屏住了呼吸。
揉搓了下光头，脑袋微微前伸，手电筒刺眼的灯光代替了他的眼神打在了冯小刚的脸上，嘴角玩味的笑容让曹平此刻看起来如同邪魅。
仿佛是被激情四射挥洒着个人魅力的曹平激发出了表演动力，冯小刚突然脱离了剧本设计，直接省略了一句台词，而是顶着晃眼的灯光，冷冷的盯着曹平的眼睛，就像是老迈的狼王在看着年轻幼狼的挑衅一般冷静，整个人的气质如同一座大山，又如同一匹孤傲的狼王般气势逼人！
最好听的音乐是留白，是传说中的无声胜有声，冯小刚如此面无表情的一段表演，却正是最贴近角色的时候，这是一种超脱了演技本身，是真正的与人物合二为一，凭借角色魅力形成了气势展现，一瞬间居然形成了演技碾压。
所谓演技碾压是主观上的判断，就是当两个人同处于一个镜头当中，观众的注意力却完全被一方吸引过去的情况，基本可以称为演技碾压。而冯小刚正是处于这一状态，这段表演大巧不工，但却让角色带上了魂，从管虎惊喜的表情看出，这段表演绝对称得上是惊艳。
同样被冯小刚飙升的演技小小惊了一下的曹平并没有慌神，他知道这才是最考验自己演技水平的时刻，如果自己接不住，那刚才冯小刚这段精彩的表演就算是浪费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接下来！
突然上前一步，曹平几乎要贴到了冯小刚面前，本就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曹平却丝毫不肯低头看他，而是居高临下的低下眼球来看着冯小刚的面容，但眼神中却不带丝毫情感，就如同是看着一只蝼蚁般默然。同时，他手腕不经意的变了个方位，就像一次不小心的晃动，手中的电筒变了个角度，原本是从上往下照射的灯光变成了轻微角度的斜向上照射，就这么一个灯光角度的改变，却瞬间通过惨白的手电筒灯光给冯小刚脸上笼罩上了一层灰白的感觉，气势顿时被消减了一大截！
嘶！管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知道曹平的这下改角度的灯光是无意而为还是故意为之，如果是故意为之，那就有些恐怖了！
要知道就连梁朝伟也是在28岁的时候参演王家卫的《阿飞正传》才第一次认识到灯光对一个人气质的影响。而王家卫电影之所以被广大艺青年们奉为经典，除却动人心魄的故事感情之外，张叔平构建的无数个经典的，美轮美奂的场景也功不可没。而灯光就是所有美指最犀利的武器，也是所有美指水平差距最有效的参考。曹平已经开始懂得用灯光给自己加戏甚至是造势了？管虎下巴都要合不上了，他才多大！
曹平并没有停止，借势前探，光溜溜的脑袋反射着头顶的灯光，像是在光明之处的神王，而经过灯光改变后的冯小刚却如同被压到了偏黑暗的角度，虽然依旧咄咄逼人，但在摄影机拍摄出的画面上来看，曹平的气势已经稳稳压了他一头了！
管虎看的很是兴奋，以至于忘了喊咔，这一老一小居然在现场飙起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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