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司徒明晓的故事

翌日清晨。

溪水潺潺，鱼跃龙门，哗哗水流冲击着丈长竿头垂下的鱼线，丝丝震感沿线竿传入穹有道掌中。穹有道盘坐青石之上轻扬嘴角，喃喃自语道：“生机盎然，灵气十足，聚灵化形指日可待。”

溪流有灵，它听到了穹有道的话，一条肥美的鱼儿咬住了穹有道的鱼线，是的，咬住了鱼线，无钩无饵无浮漂的鱼线。

大千万物皆可入道封正是对的，无尽岁月中谁又明白得了它们的孤苦，夜以继日的努力它们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个认可；就如刚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的孩童，一个认可或赞赏会给予他们无限的动力与无尽的信心。

加油吧，你有你的机遇，你赠我一鱼，那我便还你一场造化，助你他日化形。

距离穹有道不远处的溪岸旁，一位身着棕色麻衣的青年正朝这边缓缓走来，此人正是被穹华晓送来的明晓仙尊，他拖着破烂的草鞋踩在溪岸满是苔藓的青石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此刻他蓬头垢面，一脸憔悴，双目之中尽是疲惫，一副迷失旅者的面容。

这并非伪装出来的，而是他此刻真正的样子。

来到穹有道所盘坐的青石旁，他跪倒在地，膝盖碰撞地上青石发出闷响，朝着穹有道深深三叩，每一叩都是一声闷响，毫无修为防护下三叩，以皮肉碰顽石，三叩之后其额上也并未丝毫痕迹，反而额下青石碎成齑粉，地面深凹。仙尊的肉体，没把此界磕碎已是非常额下留情了。

穹有道一声叹息，道：“你我有缘，我收你为弟子，可愿？”

“弟子，拜见师尊！”明晓仙尊欲再磕，却被穹有道摆手制止，好歹也是仙尊，双眸之中的疲惫下暗藏精明，深领其意的他挥手拂过身前凹陷，凹陷的地面与碎成齑粉的青石恢复如初。

“你我年纪看似相仿，以“师尊”相称难免奇怪，你便称我为‘先生’吧，在某些世界，便以‘先生’称呼师长。你名为何？”

“弟子司徒明晓。”

“会捕鱼吗？”穹有道突然问道。

“捕鱼？”听到这个词司徒明晓霎时间想到了很多，曾经发生过的许多事情，很久很久以前的悲喜往事，环绕着“捕鱼”一词在脑海中浮现。成长途中的一幕幕冲击着司徒明晓的感官，仿佛一切都在重演，他崩溃了，蹲在地上抱头嚎啕大哭。

“摧人心神、磨人意志，挖掘人心最深处的悲伤，藏得再好，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

司徒明晓这一哭哭了好久，撕心裂肺的哭声吸引来了不少村民前来。

穹有道简单向村民介绍了一下司徒明晓，说是一起从大山外面世界来的朋友，之前在山中遇到猛兽走散了，而今再次相遇，难免太过激动，同时也为其他走散的同伴而悲伤。

又有客人到来，热情好客的村民当然要再次隆重欢迎，不过却被穹有道以其他友人生死不明心中难安为由婉拒了村民的好意，同时为穹华晓的到来做好铺垫。村民们也都不容易，客人们分拨前来，司徒明晓后面至少还有两位，如果每次都设宴欢迎，四次过后可真就缺粮了。

婉拒了村民的盛情，却依旧有不少村民带着东西来安慰司徒明晓。村民的安慰他是听不进去的，他此刻正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也不想自拔，虽然悲伤，但却有现实中再也见不到的人。

很久，司徒明晓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讲讲？”一旁穹有道轻声道。

“我生在神界，十方神界之司天神界，父亲乃神界主，我身为神界少主，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惯出了一身毛病。后来司天神界遭到其他神界的联合入侵，司天神界破碎，整个神界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流落到下界。

那时我年纪尚小，在神界时也只知玩乐荒废时光，因此修为也不高，即便在下界也无我立足之地，唯有在普通人中找回那曾经的优越感。那时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名黎晓，一个普通人，那段时间一直是她在照顾我，我自诩仙人高高在上，将她当做奴仆般使唤，她却从未有过怨言，无论何时都能从她脸上看到微笑，我看得出那微笑是发自真心的，也知晓她并没因为我的威胁而惧怕我。

当时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是唯一愿意跟她说话的人，她把我当做朋友，唯一的朋友；殊不知她也是唯一愿意跟我说话的人，我唯一的朋友。即便心中把她当做朋友，可依旧放不下臭架子，也不愿去干那些重活，整日以修炼报仇为由偷懒，所有的脏活累活全让她一个女孩子做了……

当时唯一的肉便是鱼，尽管以我的修为可以捕遍全山野兽甚至灵兽，但我那该死的傲气不屑这么做。她要教我捕鱼，我不屑学，区区小河我一掌就可让其断流，何须那么麻烦？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严寒深冬的河水对普通人来说是怎样的温度，根本不知道在我好吃懒做下她付出了多少，尽管这样，她依旧对我不离不弃。

我的心里很难过，我知道我的做法是错误的，我没交过朋友，也不会交朋友，我从小便是活在父亲王座下的纨绔，身边围着数不尽的仆人与侍卫，对于父亲母亲知之甚少，从有记忆起见他们的次数一个巴掌能数的过来，我甚至从未记住过他们的容貌，我的兄弟姐妹太多了，都比我优秀，有天赋，父母忽略了我，忘了教我做人，司天神界破碎之时我唯一的恨便是恨不能再享受锦衣玉食。或说我无情，父母双亡，兄弟死尽，我内心毫无波澜；可这些都是他们教出来的，若是当年能稍微教导我一下，教我做人，我也不会在他们战死之时感觉不到丝毫难过。

我开始放下曾经一切的一切，从头开始，如一个新生的婴儿重新学习做人，是她教会了我做人，至今我都忘不了我去向她请教时，她脸上的惊讶以及无比灿烂的微笑，那一刻我内心莫名悸动，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