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贺礼见过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唤草民前来,有何吩咐?“

皇城与玄武门之间有一片林子,宫里的禁卫驻扎于此,平阳公主的车架便停在这里,待贺礼过来,点点头,道:“贺郎要出宫,本宫也要出宫,莫若同行一段如何?”

贺礼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喏。”

男女有别,所谓的同行一段,也就是平阳公主在前面走,贺礼落后两步的距离,跟在后面,以示尊卑。平阳公主问道:“贺郎的知新斋可能做大宗的印务?”

贺礼道:“回殿下,若只是单纯字的卷,来多少便能立即接多少,若是要图并茂,则需耗费些时间。”

平阳公主道:“若是历呢?”

“历?”

贺礼顿了一下,问道:“是朝廷去年修订后的历吗?

平阳公主颔首:“正是。太史令于去岁奉命重新修订了历,然朝廷因人力所限,并未广发天下,天下民众仍在使用旧历,知新斋可能承印?”

贺礼当即点头:“多谢殿下,这活儿知新斋能接。只是,对于历,草民斗胆,有点不成熟的建议,想做一点改版,不知可能做否?”

平阳公主顿了一下,问他:“贺郎想做何改动?可是有错漏的地方?”

贺礼赶紧摆手道:“殿下误会了,历是否有错漏,那是太史令那等行家才能胜任之事,草民于此道并不擅长,草民建议更改的地方,乃是排版,不是内容。”

“排版?”

平阳公主疑惑的问了一句,贺礼心里斟酌了一下,道:“历速来与民众生活息息相关,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等皆与历息息相关,可以说,几乎人人都要用到,这等重要的事物,还需精心设计一番。”

平阳公主讶然回头看他一眼,果断道:“既如此,便尽皆交由贺郎?”

贺礼点头答应:“喏,待草民回去后先做一本手抄的出来,算是底稿,请殿下过目之后,再做定夺,殿下以为如何?”

“可。”

平阳公主叫住贺礼似乎也就是为了这件事,说完之后,约定三日后使人去知新斋取底稿后,便上车架走了。

与平阳公主分开后,贺礼也没忙着回家,而是先去顾小娘子处接贺鱼——

“哥哥!”

顾小娘子亲自送贺鱼出来的,贺鱼一见他,便丢开顾小娘子的手,冲了过来,贺礼笑着摸摸她头,端端正正地朝顾小娘子行礼:“有劳顾娘子帮我照看妹妹,多谢,多谢。”

顾小娘子淡然道:“贺郎有事能把阿鱼托付于我,而不是别人,这是贺郎对我的信任,我只有欢喜的,并不觉劳累,反而是贺郎似乎有些倦意?”

贺礼洒然笑道:“顾娘子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在外奔波了一天,是有些累,回家歇歇就好,不妨事。”

顾娘子点点头,问他:“李唐皇帝不曾留难于贺郎吧?”

贺礼摇摇头:“没有,就是简单的说了些话。”

“那就好,贺郎既然累了,就快家去休息吧,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套。”

“多谢,那我便先走了,等回头再来拜访令兄。”

说着,还若有所指的眨眨眼,顾小娘子无语,白了他一眼,赶紧打发兄妹俩儿走人,贺鱼脆生生的跟顾小娘子告别,完了才与哥哥手牵手的往回走。

接了妹妹回家,贺礼便开始着手历的设计,就像他所说的一般,历与民众的生活息息相关,时下民众的每一项活动皆需历指引,耕田种地需历指引时节,婚丧嫁娶需历测定吉凶避忌等等,哪怕到了后世现代,一些农村家庭里,旁地籍可能找不到几本来,但历却一定有一本,几乎是家家户户必备的。

这样的一桩事物,朝廷又花费人力修订过,若是只像往常一般,那就不免有些可惜,贺礼觉得可以加入一些潜移默化的东西,比如,国籍,比如,官制的权威印象,增加一些民众对朝廷、家国的心理暗示和心理认同。

小孩子上学的第一课,既不是教拼音,也不是旁地,而是先教“我是中国人”这句,贺礼想在历上增加的东西,等同此理,玩的也是心理认知和暗示。

历该如何设计,他心底自有成稿,写起来不难,唯一的难点在画十二生肖,他的画功有些惨不忍睹,这方面,才柴也不行,最后还是负责雕版的胡师傅有些功底,不追求艺术性的情况,胡师傅的画技便能拯救一切。

贺礼并才柴两个读人:……

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咳咳。

三天功夫,足够做出一本贺礼心目中的历,做出来后,让阿田拿去店里,等着平阳公主使人来取。

平阳公主命人取了历回来一看,非是如往常一般的卷轴式,而是装订成册的方形本,封皮上《历》二字,右上角有官印两个小子,最下脚有两排小字——

唐太史局监制武德元年修订版

知新斋承印

太平公主顿住,眼睛定定地看着封皮,半晌未动,良久,突然轻轻拍了拍历的封皮,展颜一笑:“盛名之下无虚士,名士才子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贺礼贺德规……”

平阳公主笑着摇摇头,看看时辰,命人备车架,揣起历进宫面圣。

待到了宫里,圣人刚结束与大臣议政之事,平阳公主到的时候正合适,经通传后进去,关心了一下圣人的身体,说了两句后便把贺礼的底稿呈上去。

李渊接过内侍转呈的历,看了两眼,立即咦了一声,扭头就吩咐:“传太子来。”

“喏。”

內侍连忙领命而去,李渊转头问女儿:“这历何人所制?似乎别有门道。”

平阳公主道:“禀父亲,此乃是女儿委托贺礼所做。”

李渊面上并无惊讶之色,只恍然道:“原来是他,若是他所做,那便不奇怪了。为父这两日命人把《京城时报》全找了来,虽尚有生意气之处,但贺礼其人于人心把握处,实有独到之处,此人有才,今日再看这历,盛名之下无虚士呐。”

平阳公主当即赞同道:“父亲英明。”

父女俩儿正说着,侍从报太子来了,太子东宫与李渊寝宫也就一墙之隔,太子来得很快,只是,人一进来,李渊便板起脸来,有些不悦,只因匆匆而来的太子建成一身的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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