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历六八三年,天生异相,北斗七星陨落大地,南海蓬莱沉于海中,日出旸谷而终日不落,天下大旱,洪水泛滥。

晋国国师道玄子夜观星象,算出天降邪星,世间大乱,天下民心惶惶不安,此时又恰逢魏国余孽起兵造反,国家动荡不安,各路人马割据江山,黎民百姓苦不堪言……

扬州景阳城外,柳叶湖畔,桑梓林中,大桑树下,坐着一位少年,他身穿一袭朴素白衣,浓密的长发散乱在身后,剑眉下的眼目微微闭合,手中扶着长笛,吹奏着悠长的曲声,白皙的脸上有着三分淡漠神情——他的名字叫清河。

清河的眼睛不曾睁开,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他是一个瞎子——八年前的东临之变,东临镇因晋皇一纸诏被晋国军马踏平;

那个女人闯过万人大军,将奄奄一息的清河救了出来,可让清河不曾想到的却是——救自己的那个女人竟然弄瞎了自己的眼睛。

按理说清河应该很恨那个女人,但这些年那个女人对清河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养育之恩,却又让清河找不到理由去恨她。

东临之变发生时,清河才八岁,这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那场灾劫变为清河最为苦痛的回忆。

还记得清河第一眼见到她时,她浑身是伤,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但是她看着清河,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着。

当时清河很奇怪,她为什么都这样了,却还在笑,难道不痛吗?但从被她弄瞎了眼睛的那一刻,清河便不愿再思考这些问题。

当然,清河有时候也会十分困惑,为什么她救了自己,却又伤害自己,这之间岂不是很矛盾?

每当清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他便会来这桑梓林中吹笛散心,这对于孤独的他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今日,桑梓林内很静,初冬将至,树梢上的叶子早已落光,看不见一丁点绿色,只剩干枯的枝丫在微风习习中摇晃。

一阵稀碎的脚步声,来人踏着枯叶走到了清河的面前。

“大哥哥,你吹的笛子真好听。”

清河听见来人的说话声,习惯的用鼻子嗅了嗅,嗅到一股女子的清香,猜想应是一少女,淡淡的一笑,说道:“小妹妹,喜欢吗?”

“嗯,喜欢!”来人说道。

清河嘴角微掀,将笛子放在身后,顺手拾起了一片枯叶,说道:“既然你喜欢,那大哥哥再给你变个戏法,想不想看呀?”

“想呀,想呀!”少女说道。

清河将枯叶放在右手掌心,左手的食指轻轻一点枯叶的经络汇集之处,枯叶忽然绿光环绕,像蝴蝶一样飞起来,飞旋在少女身畔。

“哇!大哥哥好厉害。”少女笑着,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绿叶打转。

清河听着少女的笑声心里很开心,近几日他都会在里吹笛子散心,周围的路人有时也会像这位少女一般,寻来和他说说话,清河也乐于和路人交谈。

少女伸出白皙的双手向身前绿叶抓去,但绿叶一个机灵,向上飞了一截,少女便落了个空。

少女见着绿叶高高飞旋,好奇的问道:“大哥哥,它在我头上飞耶,怎样才能让它停下来哩?”

“等日落吧,没有太阳了它就会死,死了自然就会停下来。”清河说道。

少女听后先是一愣,随后惊讶地说:“我不想它死啊,我只是希望它能下来陪我玩玩。”

清河轻笑一声,“它本来就是一张枯叶,这只不过是我变得戏法,落叶归根难道有什么不好?”

“不好,不好!”少女大喊道,“诗儿才不要它死!诗儿要它们活得好好的!”

“不死……可能吗?”清河长叹一声,扶着笛子吹了起来,少女一席话让他想起了爹娘和儿时的亲友,他何尝不想他们活得好好的,但这可能吗?

时间慢慢在笛声中溜走,西边的日渐渐落下,清河看不见夕阳,但却可以感受到夜晚来临前的寒意,他起身将笛子束在腰间,听着身旁的啜泣声,不由得笑了起来。

“别哭啦,快回家吧,你如果喜欢,明天再来这里,我给你再变一片出来,如何?”

“不要!不要!”少女泣不成声的说,“叶子死了,就算你明天再变一片出来,也不是今天的它了,呜呜呜……”

清河无奈,说道:“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叶子吗?别闹脾气了,快回去吧,哥哥也要回家了,到时候这里剩你一个人,要是被山里的大猫看见,你可就惨了……会被吃掉的。”

桑梓林中微风拂面,一阵阵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回荡在周围,少女听了清河的话,心里有些害怕,带着哭腔说道:“诗儿才不要被吃掉,叶子会保护诗儿的。”

“噗。”清河忍不住一笑,“别天真了,这片枯叶怎么能保护你呢?”

“你骗人,叶子会保护我的,大骗子!呜呜呜……”少女听了清河的话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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